“治水你做得不赖。”
父亲很少夸他,这一次却给出这样高的评价,他仿佛回到了幼时父亲还在的年头。
文渊之怕他即刻就要离开,跪在他脚边,“还望父亲给儿子指点前路,事到如今,若江湖动势必朝堂震,儿子已经不知如何行进。”
“你方才来的路,还记得吗?”
“记得。”
“如何?”
“看着十分凶险,走过来也不过如此。”
他道,“世事大多如此。”
他还想再问,听见他说,“时候到了,你走吧。”
“可……”
“有人在等你看。”
“什么?”
“就算是为父也陪你看一场了。”
文渊之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水中跳起的鱼拨弄水波迷了眼睛。
“父亲!”
一睁眼,见床边站在勾月,“文渊之,醒醒啊!”
他迷蒙了一会儿,“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去看。”
“怎么好端端要去看?”
他尚且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勾月草草披了件衣服叫起来。
霞光微出,不多时日头从云层中出来了,紫色的朝霞散去后,出现在汝阴沟渠边的是成片的忘忧,金黄的朵开得艳丽极了,许多人在河道旁看漫山遍野的儿,孩子们在丛中奔跑,笑得开怀极了。
此时是夏日,按理说忘忧春末便会慢慢凋谢了,此时却在汝阴开得这样热烈。
一夜之间,四野金黄。
风中飘散着忘忧的芬芳,沁人心脾,兰之香比起这芬芳都俗了三分。众人的疲惫一扫而空,在他们眼中,这是上天的恩赐。
勾月道,“是不是神了,我们虽然未在婺源看这场开,此刻却在汝阴看见了!”
没听见文渊之应答,她扭头一看,身边人眼角红了,落下一滴泪来。
他幼年之时,是多么希望父亲能陪他和母亲还有家里的孩子们看一场忘忧,只是世事从不遂人意。
想来父亲在天有灵,知道这是他心中难以言说的痛,故此送来了这场开,开解他,叫他继续向前走。
十多年来如履薄冰,每一步都三思之后再三思,该放弃的,不该放弃的,为了撑起文家,他已经不知多少次舍弃了自己。
如今父亲却告诉他,叫他只做到无愧于心就好,他在天上也许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吧。母亲一味将压力推在他身上,要他出人头地,弟妹们仰仗他,以他为榜样,多年来他不敢松懈。
“文渊之,你怎么了?”她忙问道。
他擦了眼角的泪,对勾月道,“韶光明且媚,前路高且长。”
勾月道,“是啊,时光正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