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妙仪行了个礼,坐到了太夫人下首的位置上。
她眼神都没瞥坐在一旁正在搅着手里帕子的秦姨娘,和已经止住了眼泪的柳殊棠。
而是先温声问太夫人:“祖母这是怎么了?脸色看着这样不好。便是天大的事也没有您的身子要紧,您要保重自身才是。”
元妙仪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谄媚之色,而是一副全然的晚辈对长辈的关切之情。
已经被这点事闹了一上午,身心俱疲的太夫人,乍一听元妙仪这话,便如同冬夜里喝了一盏热茶般熨帖,柳嬷嬷也深受触动一般,看了元妙仪一眼。
太夫人不由得又想起自小读书就让她省心的元令珩,和一直规矩端庄的元妙仪,心中又不由得再一次的埋怨起了元弗唯。
如果不是他当年做下那等孽事,现在家中有主母打理,也不至于三不两天就闹出妾室之间的不平事出来。
太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若秦氏今日所说的是真的,她就会让柳殊棠和她肚子里的孽种无声无息的消失。
荣安候府因为当年元弗唯和柳殊棠的事至今在京中还受人嘲笑,她绝不会允许元家的门楣再容这个女人糟践一遍!
柳殊棠在一旁捏在帕子遮住唇边的一丝冷笑,她看得出来,其实元妙仪对太夫人和元弗唯的尊敬孝顺都很有限。
这个家里她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她那个嫡亲的兄长。
偏偏元妙仪年纪虽小,但行事却滴水不漏。不论她心底怎么想的,面上也是绝不会让人抓到任何把柄的。
这些年来有什么好东西,好药材,她都先往太夫人和元弗唯那儿送。每日请安问候,不论刮风下雨都全然无阻。
元弗唯虽因着前事对这个女儿冷淡,但元妙仪也一副从无怨怼之心的样子。
府中人谁人不觉得二娘子孝顺端庄,倒显得元弗唯有些刻薄了。而且不仅是府中下人,便是连太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自打裴琳琅过世之后,裴家便每年都送人前来,从诗书礼仪,插品茶,样样都有人教授。
教成了一副,跟她那个母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贵女模样。
柳殊棠正在腹诽元妙仪,却看见她偏头朝自己嫣然一笑。她心中突地一下,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
秦氏这个蠢货,不足为惧。可元妙仪…
柳殊棠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元妙仪的那个笑容,开始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
太夫人此时头昏脑胀,并没有注意到柳殊棠那点反常,她指了指秦氏道:“原本你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此事不好让你听着。但后宅也没有个能主事的人,你素来稳重,听听也无妨。”
说完便让秦氏把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再跟元妙仪说一遍。
秦氏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怕这个向来温柔和煦的二小姐。这会儿见太夫人首肯,便把低声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秦氏在说的时候,不时抬眼去看元妙仪的反应,却见元妙仪无喜无怒地端坐在那儿,仿佛听到的不过是寻常的家事一般。
元妙仪心中暗想,这样的话,秦氏自然是说不出来的,那便只能是今早来的秦氏的那位嫂嫂教她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