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暗转亮,一夜过去。
城内百姓忙着烹制好菜,街边块头大的乞丐也能抢到些各家丢出的残羹。
渐渐大亮的街道上,一矮个头卖药郎沿路吆喝,被人直骂晦气,大过年的居然上门挨家卖药。
他来到一户人家前,才敲门而入就被踹飞出来,在雪地里滚出老远。
这矮子满头白发,一副童子脸,神态却显老成,旁人只以为此人先天不足,生得这副残疾身子。
“不买药就算了,敲个门而已,何必打你曹爷爷!”
卖药郎小声嘀咕着,收拾散落一地的药瓶,他也不想卖药讨生活,可除了配药一学就会,其他活计他学不来。
曹药郎收拾好后背上药箱,数了数自己兜里的碎银,就几颗细渣,还能买两天的口粮。
“这大过年的,我曹某人莫非要饿死街头!狗娘养的,一个个身子结实,连条狗都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不见害病,简直没天理了。”
“炼药救人,还不如炼毒,曹某这就去弄几瓶毒药,没病也给你们整出病来!”
他背着药箱,买了袋烙饼,晃身钻进阴暗的巷子深处。
来到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庙前,见里头空荡无人,曹药郎赶紧进去,放下药箱就往嘴里塞烙饼。
“先吃饱,吃完就给你们弄点狠货。”
嚼的正香的时候,庙内角落处,堆积的枯草忽地动了动。
一满头乱发的小乞丐挣扎着起身,两眼呆滞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玉琼子你个贱人,拿我与妖僧换好处……”
“玉琼子是何人?我自幼跟着娘亲乞讨,娘亲走后,我、我就孤苦一人。”
小乞丐呢喃着,每次梦醒都会大骂名为玉琼子的贱人,可也只在梦中梦到过这可恨的道姑,醒来又会忘记。
她闻着香味爬出枯草堆,睁大眼看向坐在庙内吃烙饼的白发童子,觉得有些眼熟。
顾不得多想,小乞丐揉了揉肚皮,哀声乞求:“卖药的好心大哥,求你分我一张烙饼,半张也成。”
泥像前,曹药郎斜睨一眼小乞丐,心中大感快意,还有人比他更惨,这小东西眼瞅着再饿几顿就得饿死的货色。
“唤我十声爷爷,曹爷爷便好心给你半张烙饼。”
“成,你说啥子都成,爷爷……”
破庙内两个矮子凑到一块,一人大笑,一人埋头啃着半张烙饼。
庙外风雪连天,鞭炮声入耳。
天色大亮,时辰悄然来到巳时,元罗城内城,城主府上空。
茫茫雪幕下,一棵巨树虚影拔地而起,直冲天穹。
树下数百名干瘦身影落座,静待神树一年一回的开结果。
随着树影伸进云霄,唤醒元罗城器灵,以城主府为中心,整个天地四万里河山,统统被一股无形灵力笼罩。
大地之上,肉眼不可见的冒出一根根根须,无处不在。
不论身在何处,不论灵海开与未开,但凡落入此方天地的生灵,体内灵性皆有部分被剥离而出。
众生灵性汇聚向神树,部分被神树用于修养,其余部分用在了开结果上。
巨树虚影中心往下,也就是城主府地下,神树本体上朵朵开,每一朵都如梦幻般缥缈,介于虚实之间。
数百名干瘦身影却是眉头大皱,比起往年,神树开又慢了不少,元罗城器灵也不再回应他们。
本该因神树慢慢恢复的器灵,非但没有完全苏醒的迹象,还在变得虚弱。
环坐在树前的干瘦老辈人皆八境,竟是过百人之多,外边好几家王血家族的八境加起来,也不会比他们多。
原因无他,他们只修炼神一道,又年年有神果吞服,不必担心心神遭受反噬,只要资质足够入八境不会太难。
可此时这上百八境沉着脸,上百道灵识交汇,相互传音。
“事情不可再耽搁下去,分派些人手出去,不择手段,也要尽快再补进至少三百万修士。”
“那两名邪魔要在此间冲击真仙之境,只需成半步真仙,就可能夺舍元罗城,万一被他成了,我们元幽宫一脉便会被人反客为主。”
“六位九境圆满老祖闭关,皆在破境,我们元幽宫先成的机会更大,反正器灵无恢复的指望,叫外人夺舍不如自家人来取而代之。”
外界只有夺舍其他生灵之事,在炼神一道修士这里,法宝一样可被夺取法宝之躯,只需修出的元灵撑得起此宝,配合夺取的秘法就可成事。
众元幽宫老辈定下主意后,有几人已起身急着去安排人手外出。
足够多的生灵供养灵性,结成更多的神果分给六位老祖,余下部分也可进一步壮大嫡系修为。
若是万一元罗城被人反客为主,到时候他们实力足够,也好离开此地,在大天地占得地盘。
以他们这一传承的实力,只要不是惹得太多王血家族围攻,打下一块地盘不会有意外。
一波波灵力横扫天地,满城繁华声慢慢归于平静,鞭炮声也变得稀稀落落。
内城外城,以及城外数万里原野,千万生灵皆被被剥去了部分灵性,记忆丧失,坠入新的梦境。
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人挨着人,满街到处是梦游之人,他们当中大多数身份没变,仅少数孤寡家人得了新的身份。
有人凭白多出些记忆,有人身边多出亲人。此种一年一度的大变,持续了两个时辰。
晌午时分,城内鞭炮声再起,家家户户欢声笑语。
内城深巷一座破庙内,白发童子吃完饼,兀自配制起毒药来,他誓要在开年毒翻一批人,趁机大赚一笔。
啃完半张烙饼的小乞丐冲出破庙,其脑海中,莫名又多了些悲惨记忆。
“娘啊,你为啥要抛弃婉儿,你在哪儿。”小乞丐嚎哭着奔向外城。
而外城西城,深巷一家小院前,一老汉与一年轻女子如梦游般走了进去,成为这一家的人。
柳姓老汉自顾自地走进棚屋劈柴,年轻女子则进到小屋,爬进榻上男子的被窝。
从今日起,这家死了丈夫的妇人多了个老汉新夫,儿子多了位新婚娘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