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儿,这个三哥不能收。”
即便他口中如此推拒,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着:
露珠儿,再等等他,待他再长大些,待他变得更强,终有一日,他也可以像父王那般,任由最宠爱的妹妹以王座上的宝石为乐。
当时,小姑娘甚是不解,以为他不喜欢,默默收走了宝石,跺着小脚道:
“那我今后定要送三哥更漂亮的。”
“也不许送给别人。”他听到自己语气有几分强硬,“待有一日,三哥再来问你要。”
今日,当初稚嫩的小姑娘已长成风姿绰约的少女,又将那块宝石置于他掌中。
一如十年前的那夜。
只不过这次,她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只要我今日救得佛子,三哥想要之物,我来日必将双手奉上。”
洛枭从宝石上移开目光,晦暗的眼眸深不见底,独独映出少女袅袅一缕的身影: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少女似是了然,柔腻的双手按着他的五指将宝石收拢在他掌中:
“三哥所求,亦是我心之所向。”
洛枭眯起狭长的眼。
宝石折射的光芒溢出他修长的手指,在指缝间肆意闪动。
“我竟不知,露珠儿有如此胆色。”他抬起手,将她颊边的鬓发缓缓敛至耳后,神色玩味,“三哥要什么,自会自己争取,毋须妹妹为我如此。”
朝露敛眸,避开他探寻的目光。
她知道,他已然起疑。
前世的三哥,从小到大未曾在她面前流露过争夺王位的心思。
她是到了大梁才渐渐领悟,三哥后来倚靠北匈,所思所谋都是为了重回乌兹,从洛须靡手中夺回王位。
可惜,后来的洛须靡有大梁撑腰,而北匈日减衰微,三哥一次次功败垂成。
这一切,此刻的她本该是不知道的。可她已不是前世那个被他护着的露珠儿了。
毕竟是未来的北匈单于座下的右贤王,她三哥不仅擅杀伐,窥视人心的思量更胜她一筹。她怕再多说几句,反倒更令他怀疑。
朝露伸手勾住他的臂弯,轻轻摇晃,娇俏道:
“以三哥之才,区区王座,本就如探囊取物。妹妹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洛枭被她缠着,这才轻笑一声,道:
“露珠儿心思单纯,三哥怎能放心?之后再议,先随我出宫。”
“可是三哥,佛子若是被洛须靡逼死了,我们便失了一大靠山啊!”朝露急道,“现在时辰不早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洛枭如若未闻,心一横,劲臂一收,揽过她的腰直往牢门口拽去。朝露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她奋力踩了他几脚,只觉他身体硬如铁石,丝毫不知道痛,一刻不停地提着她大步往外走。
朝露慌乱中大叫一声:
“邹云!”
见状正左右为难的邹云闻声立马冲过来,抽刀拦住他道:
“三王子殿下,您不能……”
洛枭冷冷扫了他一眼,刚想拔刀,忽觉心口一颤,指间一抖。
朝露趁机脱了他的束缚,却忽见他俯下身来,面色发白:
“三哥,你怎么了?”
邹云语气不卑不亢,背后冷汗淋漓:
“臣,臣方才捉拿刺客,不知是三王子,射箭伤了殿下。那支箭上,涂了毒……解药在此,但需休养一日才能好全。”
“你这杂碎!”洛枭目眦欲裂,想要砍了此人,却浑身无力,只啐了他一口。
“你速速将我三哥送去城外解毒休养!如有差池,提头来见!”朝露装作怒道,起身欲走。
一股强大的力道扣住她的手。洛枭将她拽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问:
“你呢?”
“三哥你等我。你给我一日时间,我必会出宫与你会和。”朝露轻拍他的手,柔声道,“三哥放心,露珠儿,定会好好的。”
意识开始下沉,洛枭望着少女的面容,眼前渐渐模糊。
他的手中始终紧握着她给他的鸽血石,色泽在暗夜里如割破血肉般猩红。
……
邹云为三哥解毒的间隙,朝露回头,对吓得避去一边的毗月道:
“去,把那条舞裙找出来。”
毗月愣了半晌。
主子有很多条舞裙,但能用“那条”指代的,只有唯一一条。
“殿下不是说今后都不再跳舞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夜,非跳不可。”朝露垂下眼帘,褪下衫裙,只着素绡纨衣,开始梳妆。
朝露接过毗月双手递上的一条千羽织金纱裙。
那裙子妙就妙在,九重羽纱半叠半散的织法,静立之时,身间如云雾缭绕;一旦舞动,层层荡开,隐隐可见薄纱之下双腿流转,一览无余,香艳至极。
她一一抚过其上皎白如月,柔软似缎的轻纱。而后,她抬眸远眺,望向暮色下的琼楼玉宇和那处灯火恢弘的夜宴。
她想要为他,再舞一回,最后一次以色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