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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私心(第2 / 2页)

“当务之急,我会动用城外僧众帮你找到你三哥,送你出乌兹王庭。”

朝露垂头。只要暂时借助佛子的力量,逃出乌兹王庭,也算迈出求生的一大步。其余算计,之后再可徐徐图之。

洛襄拣起一小张黄麻纸,写下寥寥数语,将她写好的王庭布防图一并折起来封入函中,回身道:

“此乃我亲笔手书,盖有我的印信。今日我座下僧人会入王庭为你父王作超度法事,我等困于佛殿不得出,烦请你将此信交予他。”

朝露抬手接过,想要抽走信函之时他却未有放手。

她一怔,抬眸,对上他清冽的眼,像是一汪深潭,望不见一丝波纹。

听他一字字道:

“此计凶险,若有不慎,你求自保即可。切记。”

待她茫然点头应下,他才松开了信函,缓声道:

“去吧。”

朝露收好信函,捻着鬓边垂落的一绺辫子,绕在指尖打转,心思在另一件事上。

俄而,她眨了眨眼,又故技重施,身子一软,半倚在佛龛上,颤声道:

“襄哥哥,我脚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入夜就疼得睡不着……在伤好之前,想要夜夜与哥哥同住,听哥哥诵经才能好……”

她还要与叔父装模作样勾引佛子,不得不用此计打个掩护,让洛须靡负责看守的人都看到二人同住同行,免得他疑心再起。

“这怎么行?”一旁的缘起闻言清醒过来,“腾”地起身,又惊又气,面色发白,道,“师兄,这绝对不行!”

洛襄淡淡看了一眼缘起,示意他过去,未言可或不可。

小沙弥缘领命走过去,听洛襄与他耳语几句。

之后,缘起“蹬蹬”地跑过来,瘪着嘴扶起她往外走去,一面还十分不满地小声念叨道:

“我师兄又不是医官,你跟着他伤也好不了的。”

朝露不说话,在心里回一句“要你管。”

二人来到殿外庑廊,缘起看四下无人,便将一个瓷瓶塞到朝露手里,道:

“喏,你记得擦伤药。”

她接过瓷瓶,望见上面细腻地镌刻着一道甚是特别的莲纹。她心下一动,问道:

“你师兄让你给我的?”

出家人不可诳语,小沙弥缘起不肯承认,也不否认道:

“这伤药是我自己调的,里面有珍稀草药,什么擦伤烫伤都能治的。”

朝露打开瓷瓶,在腕上试了试药。

确有一股奇异的清香,十分浓郁却不刺鼻,直往人鼻尖钻。

“咦,你有那么好心?”朝露用他说过的话反问他。

“哎,你,我……”缘起用小粗指擦了擦鼻头,在一旁绞着双手,吞吞吐吐道,“我,我给你送了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朝露睨了他一眼,道: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说吧,什么事?”

“昨夜师兄犯病的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小沙弥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和低下,神神秘秘地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朝露沉吟片刻,随即问道:

“这到底是何疾病,如此古怪?”

“师尊说是什么心魔深种,前世因缘,今生证劫……我也不懂。”小沙弥摊了摊手,道,“总之,你需得守口如瓶。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会把师兄当成怪物。这样,他就做不成佛子了,他本来再过两年就要受封了。”

她忆及昨夜,白日里光风霁月的佛子,在灯烛全灭之后竟有如恶鬼罗刹。谁能想到,佛子竟有这等隐疾,无怪乎要保密。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的洛襄,并无此急症,也不会无故发病。

今生,究竟有什么改变了呢?

朝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缘起见她神情随意,一张娃娃脸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道:

“不行,你发誓。”

朝露觉得好笑,还是指天为誓道:

“我洛朝露愿为缘起小师傅守一辈子誓言,永不泄秘,否则死后下无间地狱。行了吧?”

缘起听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回到佛殿之时,缘起见洛襄已在案前如常翻译佛经。他身段直挺,一丝不苟。那双握书卷,执狼毫的手,在经卷中来回游走,不疾不徐。

好似方才那一出闹剧不过蜻蜓点水,未经他心底。

缘起面有难色,犹疑着小声嘀咕:

“师兄,我知你慈悲为怀,可是她虽然可怜,我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你在乌兹王庭,本就是危险重重,何必要多此一举帮她呢?”

这一回,不同于前夜在宴上从洛须靡手中救下舞姬,洛襄没有以“救世渡人”云云来解释,只是沉默。

只因,佛前不可妄言,而他,藏了一份私心。

他身患隐疾,每每淫靡梦魇缠身,周遭一切混沌,缠绵之际,看不见那女子的容貌身形,只曾窥见一抹雪峦上的红痣,清晰至极。

自昨日她入佛殿,他无意中看到她褪衣之后,他似乎看到了极为相似的轮廓。一枚莲瓣状的红痣,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只一眼,转瞬即逝,恍若只是一道只存于他脑海中的幻觉。

没有缘由地,她的一颦一笑,与他幻觉里的那个女影交织在一起。

他抱有一线渺茫的希冀,从她的身上,或许能找到他隐疾的根源。

即便,那就意味着,她,便是那个预言里所说的,他此生要渡的劫难,佛陀设下的考验。

洛襄双眼垂下,黑沉沉的眸光,如同在凝视一座一望无涯的深渊。

那枚红痣所处隐秘,他是佛弟子,不可妄见,妄动。

但他想要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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