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三年。
秋。
苏明远上书,收取佛道二教田税。
金刚寺立刻跳出来支持交税,又游说其他佛门,以求传承不灭。
道门孤木难支,面对朝廷铁骑,也只得答应。
正统十四年。
春。
苏明远再次上书,言称百姓苦役税日久,请天下读书人共担之。
朝堂汹涌,百官极力反对。
平日里喊喊济世救民的口号也就罢了,当真拿出真金白银,个个指着苏明远鼻子骂,称其为读书人败类。
上书当日。
十数位老儒撞宫门,血溅皇城。
是夜。
数十刺客潜入苏府,结果无一人能靠近十丈范围。
传闻有鬼神庇佑,靠近者死。
……
世界从不以谁为中心。
朝堂永远在斗争,世家一直在压迫,底层百姓拼死向上爬,江湖厮杀从未停止。
寿数有限,只争朝夕。
唯有李平安慢慢悠悠的生活,不在意外界任何风云变幻,听到苏明远变法的消息,已经是十月份了。
“士绅一体纳税……”
李平安沉吟片刻,摇头叹息:“苏兄终究是走上了绝路。”
唐英放下书册,诧异道:“父亲认得苏相?”
“有过一面之缘。”
李平安印象中的苏明远,仍然是个瘦弱少年,而不是名满天下、权倾朝野的苏相。
唐英又问道:“父亲不看好苏相变法?”
李平安说道:“并非不看好,而是注定失败!”
关于士绅纳税,朝廷已经吵了大半年,不见任何条文落在实处。
显然阻力太大,连支持苏明远的新政官员,也纷纷站出来反对。改革必须一鼓作气,推诿半年锐气尽丧,失败是早晚的事。
“父亲,我觉得苏相说得对。”
唐英说道:“穷苦百姓税多,富裕士绅税少,本就不公平,朝廷理应向士绅收税,才能延绵长久。”
“你切记得自己所说,将来当了官……莫要忘了。”
李平安说道:“这世上有理的事太多,不公平的事也多,又有几件做成了呢?”
前世历史上也有人变法,手段与苏明远相似,然而他能成功的根本原因,乃是国朝有另一批铁杆支持者。
读书人当差纳税,铁杆可不需要。
这样才能在变法中稳定朝纲,否则没了支持者,大抵也会变得易溶于水。
归根结底,皇帝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天子,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难以一己之力统治偌大的国家。
正统帝没有其他铁杆支持者,只能需要读书人。
或者说需要一个共同食利阶级,联手剥削百姓,才能地位稳固。
唐英眉头紧皱,理解父亲所说,却又希望苏相能成功。
对于许多底层读书人来说,苏明远已经成了偶像般存在,无不以附尾骥为荣。
正说话时。
陆京来到院外,隔着栅栏说道。
“先生,学生回来了。”
“进来吧。”
李平安招呼陆京进门,见他头戴乌纱大帽,身穿青绸圆领袍,脚踩玄色皂靴,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中举人了?”
“侥幸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