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玄将盖在人皮偶身上的黑布一把掀开。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这些人皮偶做工精致,人皮都是用特殊手段炮制过的,摸起来跟真人一样,但也因此,看着格外渗人。
“这个叫人皮偶,从活人身上拔下来,经过特殊手段制成,传说用这种东西来供奉先人,可保后代子孙官运亨通,在官场上很流行的。”
这个当然是假的,陆玄只遇到过这么一例,但故事嘛,有些艺术加工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知道这些人皮偶中,有没有……”
陆玄话没说完,却见人群中跌跌撞撞的挤出来一对夫妇,也顾不得畏惧这些悍匪,踉跄的跑到近前,看着一具童男人皮偶。
“我的儿啊~”
凄厉的哭嚎声响彻街巷。
“看来是有了。”陆玄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高昂起来:“我一直不明白,凭什么!?”
“凭什么粮食明明是我们种的,最后却要被饿死。”
“凭什么种桑麻的是我们,最后在寒冬腊月里冻死的也是我们!?”
“凭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什么都没做,却能享受我们的供养!?”
“凭什么他们享受我们供养的同时,还可以肆意践踏我们的尊严甚至生命!”
“凭什么我们就该命如草芥!?”
最后一问,陆玄的声音几乎是从腔子里吼出来的。
身边的哭嚎还在继续,陆续又有人冲出来认领人皮偶,陆玄环视四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转为低沉:“我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因为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正,我本来已经认命了,但如果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我的生命被践踏,却还想让我老老实实的当个良民,那恐怕想多了!”
“儒家圣贤曾言,民为水,社稷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很有道理,但今日,我却想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少年轻人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是啊,凭什么他们就是王侯将相,我们只能如蝼蚁草芥一般被他们踩在脚下。
“大人,您不是反贼!朝廷才是!”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但很快被人堵住了嘴。
莫名的力量在汇聚,天空中,一直让陆玄感觉压抑的气息随着陆玄这句话吐出,开始缓缓消散。
护城青气开始散了。
没有当初张玉清玉符那般立竿见影,但能够真切的体会到,那护城青气在消散,带给陆玄的压力也越来越少。
“不,我现在就是反贼,我知道大家有顾虑,怕我们,但没关系,我陆玄自造反开始到现在,杀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杀过百姓,我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今日,既然大家不欢迎我,那我们便就此离去,至于这些人,交给你们了。”陆玄指了指周继一家人道:“另外那边还有不少粮食,也送给你们了,至少能让大家这个冬天好过些。”
陆玄指了指他带来的粮车,低头看向周继道:“周大人,别说没给伱机会,能不能活下来,看你了。”
说完,陆玄起身,翻身上马,一挥手:“我们走!”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八百义勇毫不留恋的往城外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目送他们离开,留下一群人看着跪了一地的周继及其家眷,不知所措。
“还不快将本官放开!”
看到陆玄离开,周继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不只是对陆玄,还对眼前这些人,只要能将这里的人杀干净,自己的名声说不定还能保住。
“狗官,还我儿命来!”不等人答话,却见方才那哭到快要昏厥的妇人突然爆发,怒吼着扑过来,双手掐住周继的脖子,眼中尽是疯狂。
“来人,快拉开这疯婆子!”周继想要挣扎,奈何失血过多,又跪了一夜,哪还有力气,只能艰难地叫喊,希望有人能来拉他一把。
只是周家的人包括家丁在内都跪在这里,哪还有人能使唤,至于周围的百姓,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周继这模样,隐隐有些快意。
“狗官!”
又是一声怒吼,却是一名邋遢汉子一瘸一拐的扑上来,不过他扑向的不是周继,而是他儿子。
汉子的女儿被周继儿子带走的,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谁知就没了音讯,上门讨说法被打断了一条腿。
原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报仇了,谁能想到,老天爷给了他一次亲手报仇的机会。
“放开我,你这贱民!”周继的儿子被瘸腿汉子一把拎起来,汉子的力气可比女人大多了。
“今日我这贱民,就要杀你为我女儿报仇!”瘸腿汉子现在脑子里只有报仇,有人想要趁机表现,拉开这两人。
但矢志报仇的火焰如何能轻易扑灭,任人如何拉扯,汉子掐着周继儿子脖子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对方脸色都已经开始发紫,舌头往外吐。
那些想拍马屁的人正要发狠,身体却被人拖进了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惨叫。
又有人扑上来,男女都有,或是对周继有仇,也或是仇富心里,总之越来越多人冲上来,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最开始还是周家父子,到后来家眷、仆役、婢女。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持续了很久之后渐渐没了,当暴动的人群渐渐散去后,留下来的却是一堆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以及一辆辆被搬空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