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片刻才晃过神来,两行泪水顺脸滚滚而下,喃喃道:“我的霆安回来了,他没死,他回来了……”眼泪如雨滴,一发不可收拾。
夏驰霄也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伏在她的膝盖,哽声道:“祖母,霆安回来了,以后,霆安会在祖母身边尽孝,再不会让您受苦了!”
祖孙俩大哭一场,好一会儿才止住。
老夫人哭过之后,激动,震惊,难以置信,喜出望外……种种情绪,慢慢平复。
她红着眼,紧盯着夏驰霄的眼睛,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道:“既然你没死,为何现在才来?三年多,三年多了,你知道这三年多,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宁儿,我早就死了!”
夏驰霄愧疚低头,说不出话来。
裴老夫人紧紧盯着他,道:“宣平伯府被封了,你可知道?”
夏驰霄点点头。
裴老夫人看着他,目光灼灼:“在庆宁府的时候,他们说你是军中奸细!”
“不是的,祖母!”夏驰霄抬起头,“当年爹爹战死,以及后来我们那一战大败,是因为军中有内奸。内奸将军舆布防图作战计划等重大军机透露给了乾元国,爹爹才会阵亡!”
“你说什么?是因为内奸,你爹才会战败阵亡?”
夏驰霄重重点头,道:“爹爹和大部分裴家军死在那场战事,英勇如他,即使在全然不利于他的战况下,仍是带着裴家军重创了敌军。”
“之前爹爹从不允孙儿借宣平伯府之名,孙儿的军功,都是一刀一枪实打实挣回来的,平日里爹爹也是公事公办,所以孙儿是宣平伯之子的事,只有爹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爹爹之死,裴家军全数阵亡,不是战之罪,而是京城中有人要整个裴家军以及裴家人都死光。剩下的不足三成裴家军,在我们那一战,也被内奸出卖。我也是陷入敌军包围,才知道另有内情。仓惶突围,却无法回来,一直流落在乾元国!”
“我在乾元国潜伏两年多,和当时突围的兄弟们一起,用合纵连横之术挑起乾元诸皇子的夺嫡之心,又寻机将乾元皇帝刺杀,将其玉玺偷出,引起乾元内乱,这才得以回到北境。但我知道,当年想要除灭裴家军之人,定不会放过我这个宣平伯的儿子。”
“乾元外患虽暂时平息,但爹爹不能白死,内奸也必须要挖出来。算计爹爹身死之仇,孙儿不能不报,孙儿回到北境,便用了一个战死兄弟的名字,联系上了北境护军都尉齐承平,没想到齐承平一见到孙儿,便发现孙儿与其姐长相相似!”
说到这里,夏驰霄迟疑了一下,他的身世这回事,若是现在说出来,祖母可受得住?
裴老夫人却是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还有什么,你都说出来,祖母承受得住。祖母只想知道,这三年多,你又是如何过来的,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
夏驰霄干脆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如何被齐承平认出,离阳侯与侯夫人如何亲至北境相认,还有他暗中派人去查,得知当初他出生之时,的确曾有混乱之事一一说了。
裴老夫人呆怔地看着他,耳朵里一阵轰鸣,她隐约记得,当年彰儿的妻子怀孕后,那一段北境并不安稳,彰儿担心有战事会惊扰到儿媳,便将人送回京城。谁知刚好遇上那事。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出生后换错的事。
她的霆安,不是她的孙儿,她的孙儿早就被换错了,如今还不知道身在何处?
不是夏驰霄不想将裴世安说出来,而是裴世安现在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在棱台军中,习得奸滑老油,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兵油子教他的,纨绔的那一套都带去了,还偷奸耍滑,毫无担当,真只为了吃口饱饭而去的军营。平时的训练,他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他是没有权力不让祖母知道自己的亲孙子,更不会阻止祖孙相认,但他想让祖母先缓一缓。
看着祖母失魂落魄的样子,夏驰霄心里也像揪成了一团,十分难受。他哑声道:“祖母,您的孙儿,我会为您寻回来的!”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这才伸手将他拉起,轻声道:“霆安,好孩子,你也是我的孙儿啊!你说,你现在已经是离阳侯的大公子?”
夏驰霄伏在老夫人膝边,道:“孙儿回京后,献上了乾元国的玉玺,告知如何挑起乾元内乱,使他们无暇侵犯商启的事,皇上大喜,封孙儿为二品将军。当然,这中间还有离阳侯的作用,以及宫中庆妃以及大皇子的手笔。孙儿也是那时候,知道宣平伯府因两个庶子犯下恶行,皇上大怒,已经被封了数月。”
“孙儿还没有找到证据揭发内奸,还不能为爹爹正名,而且,我既已姓夏,也不能再以伯府子嗣将伯府声威传承。孙儿计划,待揪出内奸,告慰爹爹在天之灵后,寻到爹爹的亲生骨肉,那时再呈告皇上,恢复伯府的一切!”
自当初裴彰战败,接着裴霆安失踪,老夫人心中既恸且殇,在庆宁府,更是被无数闲人指着说她孙儿是军中奸细,她的心中始终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现在听到夏驰霄说当初他只是潜入敌后,而且是立功回来,根本不是什么奸细。甚至,裴彰的战败,也不是因为指挥不当,而是另有内情。
这块石头,顿时搬开!
她问道:“那你有没有查到,内奸是谁?为何要害你爹爹,为何要害裴家军?”
夏驰霄脸色沉重,指了指头顶。
裴老夫人一惊,失声道:“皇……”
“不是!”夏驰霄轻声打断:“祖母,是夺嫡之争!”
“太子不是早已定下?”
夏驰霄沉沉地点了点头,太子是定下了,但是,身为皇帝的儿子,动那心思的,可不止一个。太子的位置,并没有那么稳!
如今几个皇子都已长成,朝中的形势,他在北境的时候,没有什么感受,但到了京城,却感受分外明显。
裴老夫人迟疑:“你爹爹他,参与夺嫡之争了?”
夏驰霄摇头,“祖母,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爹爹只是个武将,长年镇守北境,裴家军也只是北境守护之军。为何他们一心想将裴家除掉?裴家与几个皇子,有关系吗?”
裴老夫人思索片刻,摇头:“没有任何关系!”
祖孙两个也没能合计出什么来,夏驰霄决定派人好生查一查各皇子派系可否有什么隐秘关系没有被查出来。
裴老夫人打量着孙子。
她欣慰地道:“高了,壮了,更黑了!怎么眼下还有些青?没睡好?”
夏驰霄失笑,他刚剿匪归来,军队还在后面,他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可不就黑了吗?
他道:“祖母,两年前我便派了人在打听你们的消息,但战乱之后,你们已不在原地。我这次自请前去剿匪,便是想去北境寻你们的消息,得知你们已经到了京城,所以,剿匪之事一结束,我就先行离队赶来京城了!”
他刚到,第一时间便来见祖母,所以一身仆仆风尘。
裴老夫人摇头叹息,这三年多,她们过得苦,这孩子也未必过得好受。一切,都因为那场战乱。而原本,那一仗是不会败的。却因为内奸,为了自己的私利,将大好国土葬送,让那么多热血男儿枉死!
她抓着他的袖子,太过用力,而使指尖发白,一双眼紧紧盯着他,“你成为了离阳侯府的大公子,离阳侯的妹妹是皇妃,生的是大皇子,离阳侯的地位,在京城也是高不可攀,远不是宣平伯府可比。”
“祖母,不管我成了谁,我还是您的孙儿霆安!”
“那当初,祖母令你热孝期成婚的事,你还记得吗?”
“祖母,我们已经拜堂成礼,我自然记得!”
裴老夫人目光如炬,沉声道:“既然记得,那你写一封放妻书吧!”
后面基本上都是两章合一的大章节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