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柔飘散的眸光一聚,这才醒过了神来,看着她说:
“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人都说,生孩子是闯鬼门关,我就想……或许我现在筹谋的许多,隐忍的许多,都是白费。一到那时,阎王爷来抓我,也就什么都没了。”
彩衣听闻,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说:
“娘娘怎么能这么想呢?咱这是在宫里,多少名医妙手守着呢,不会有事的。”
武柔神情恹恹地说:
“有太医又怎么样,太子李忠的亲娘,不就是难产死的么?”
彩衣连忙“呸呸”了两声,说:
“娘娘怎么总说丧气话,那萧淑妃呢?那么多人都顺顺利利的,娘娘平时这么好的人,肯定会没事的。”
武柔是真的很害怕。她心里头真的是有太多的不甘心了,怕自己带着不甘下了地狱,在地狱里头都不能安心。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说: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年。”
彩衣实在是无语了,她瞧了瞧武柔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想了想说:
“娘娘,要不然,跟陛下说一声,让娘娘的亲娘进宫来,多住几天,陪着您直到生产,怎么样?
有亲娘陪在身边,心里头肯定就安稳些。”
武柔眸光转了一瞬,有一瞬间的动心,但是很快,她就在想象中摇了摇头,说:
“不了,她来,我还得操心,不如陛下在我身旁,我心里头能安稳些。”
彩衣不能理解,她跟父母的感情颇好,如果照她想,肯定是父母在身边才更安心。
于是问道:
“娘娘为何这么说?”
武柔又转向了窗外,眸光闪动,想着从前的事情,说:
“跟年纪无关,一个家,总有那可依靠,和不可依靠的人。我母亲杨氏,和我那个妹妹,得靠我,我是不能靠她们的。
再说,我以这样的名声入了后宫,做了昭仪,多少人等着扒我的错,看我的笑话。
她们若是来了,我还得操心她们说话行事……”
她说着又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对着彩衣说:
“咱们处的日子久,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不瞒你说,我现在,天天幻想着,将我那两个兄长召进宫来,让他们跪在我的脚下,磕头道歉,然后我再杀了他们。
我为什么忍着没做?……无非就是因为我已经以狐媚惑主出了名,要再落一个残暴杀亲的名声,即便是陛下再向着我,我也没路走了。”
彩衣听闻,眉眼都耷拉了下来,挨着她旁边坐着,神情有些愁苦。
武柔自顾自地看着外头,微微眯了眯眼睛,说:
“所以我现在多怕啊,你不知道。我怕我现在隐忍着,什么都不做,回头生孩子的时候死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善已经站在了屏风外头,就那么瞧着她,不出声,神情不明。
彩衣觉察到了身后有人,扭过头看了一眼,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
“陛下。”
“你先下去吧。”他语气沉静,温和地说。
彩衣默默地看了武柔一眼,就走了。
武柔没有回头,不知道自己是恨还是怕,就那么看着外头,与自己较劲。
李善便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让她瞧着自己,说:
“你可真行,你若是真出了事,不想着舍不得离开我,而是想着没能惩治了仇人?你从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骗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