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心上背着沉重的包袱似的,说:
“……我能感觉得到,如果我和长孙无忌、褚遂良意见相左,朝臣们会更倾向于听他们的意见。
其实这无可厚非,毕竟我在他们眼睛里,还是一个只知道循规蹈矩,治理经验远在他们之下的年轻人。
可是长此以往下去,权利的外移,会将我这个皇帝,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一个傀儡。而我向父皇保证过,绝不做傀儡。”
武柔不由地问: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
李善沉默了,发带遮住了他的眼睛,武柔分辨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只知道他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用温柔平静的声音,无奈地说:
“我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夜不能寐。”
武柔看着他,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心疼的神色,随即垂下了眼睛,思索着说:
“陛下就是太安静,太乖了。一个安静的人,本来就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让人想替他做决定。”
李善侧过了脸来,似乎想要反驳什么,武柔阻止道:
“陛下不要不服气……我们家三个姐妹,小时候,就数二妹不受重视。我是老大,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阿耶和阿娘习惯了将我当做一个大人,处处征询我的意见。三妹是最小的,阿耶和阿娘自然要费心照顾她。
只有我二妹武顺,夹在中间,不像我一样受父母的器重,又不像三妹一样需要费心,所以家里人自动的就会忽略她。
直到有一次中秋节,阿耶亲手给我们三姐妹做彩灯,我的他构思了很久,三妹的他也下了很多功夫。结果到了跟前,二妹的根本来不及做,只好上街买了一个。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那次阿顺终于受不了了,气得嚎啕大哭,几天都不吃饭。
自那以后,我阿耶再也不敢忽略她,甚至再有类似事情,阿耶会下意识地先考虑她。”
武柔顿了顿,看着李善的脸,说:
“阿顺,现在是我们家最爱哭的人,因为她知道,闹出动静来,别人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陛下觉得这个故事耳熟么?”
李善愣了一瞬,然后便轻声笑了出来,说:
“耳熟,这让我想起了我四哥,他也是个爱哭鬼。我们嫡出的三兄弟,他排在第二。
自打我记事起,他就总是在父皇母后跟前,撒娇哭惨,在朝臣面前挣名声。”
他勾起的唇角,有着温柔的弧度,说:
“你不会是让我也在朝臣们面前,撒娇哭惨吧……我……我做不出来。再说,一个皇帝,主要还是得靠实力让人信服。”
武柔微微摇了摇头,说:
“自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陛下可以闹出些动静来,有些举措。”
蒙着眼睛的李善,又沉默了,他愣在那里许久,安静的更像一个坐禅的神像,过了许久才说:
“父皇的政策都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很多举措,还在持续生效之中,大唐需要稳定。我不能为了凸显自己,就提新的举措,这对民生不利。”
武柔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来,习惯性地用袖子遮在了嘴边,思索着说:
“如果朝政不能动,陛下也可以从自己的私事上开始。挑长孙无忌有意见,但是又不影响大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