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柔微微笑了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
“其实想起来,确实有诸多不甘心……方司教知道刘氏现在在哪儿吗?还圈禁在掖庭宫里?”
“哦,你说她啊……”方女官审视的扫着武柔的脸,似乎在衡量到底该不该告诉她,最后才小声地说,
“告诉你也无妨。她被废了位份,自然不是太宗的嫔妃了,可是要一直养着,是要钱的。
于是在太妃出宫之前,内侍省便请示了一下,问要不要一起送到寺庙里去。
太妃亲自去看了她,打算如果神志还算清楚的话,就送出宫去,省得给王皇后添麻烦。
谁知过去一看,刘氏已然全疯了,蓬头垢面,脏的不成样子,连人都认不出来。
太妃看着也难受,于是下令将她缢死了。”
武柔本来恨得刘氏牙痒痒,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真听了方女官的形容,她的下场又让她心生怜悯。
刘氏的命,可比她惨多了。
……
……
又过了几个月,住持突然说,皇帝出了孝期,要来感业寺上香。
他要来了……
武柔听了之后,愣了许久。
自从在宫里,隔着马球场那远远的一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心里已经决定彻底将他忘了的。可真当听了这个消息,她还是兴奋地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直到他带着皇帝仪仗来到的当天,武柔跟在住持的身后,伙在一众尼姑里,站在寺庙门口去迎接的时候,依旧觉得很不真实,如堕梦中。
他一身黄色的皇帝常服,身姿颀长挺拔,依旧是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没有戴冠,也没有戴幞头帽子。
二指宽的黄色发带,缠着沉重的发髻缠了好多圈,眉目宽和而又沉静,自带一种俯视、疏离的威严感。
只那么一眼,武柔就发现,他好像比印象中清瘦了许多,平静中藏着的厌倦也多了,更像是一个谪仙沾染了世俗权贵,有些格格不入。
李善从车驾上下来,身后仪仗扇、华盖随行,浩浩荡荡地许多人,停在了感业寺门前。
寺内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齐唱:“恭迎陛下。”
李善端庄温和道了一声“平身”,下意识地就用目光扫了一眼住持身后的人群。
一眼望过去,都是一样的服饰颜色,一样的海青色佛帽,躬着身子低着头,看不见面孔。
他想见的人,就像是藏在了一片湖水中一般,完美的融入了其中,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同。
他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又想起了她托徐怀安带给他的话。不由得心想:
或许人家比他洒脱,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甚至有可能,当年在弘文殿,他透过铜制的铭牌,看见的那个对着他的背影,哀戚地伸出手的武柔,也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根本不曾有过那么一个人,绝望而又深情的爱着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