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快马加鞭的赶路,终于在一处山坡下的凉亭处,见到了正准备离开的前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又瘦了许多,形容枯槁,胡子潦草的爬满了下巴,退去了太子的身份,被逐出了皇族。
他如今一贫如洗,只有两辆马车,载着从前他看都不会看的,垃圾一样的生活所需的必须品,身旁跟着发妻苏氏,还有年幼的儿子。
丧家之犬,不过如此了。
曾经前呼后拥的太子,还没有那些“护送”他到流放之地的骑兵差役门排场。
“参见太子殿下。”押送他的差役队长突然单膝跪下,抱拳高呼。
很快那队差役就跪了一地。
李承乾的身子条件反射一般,朝着他门看了过去。却发现他拜得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某处。
李承乾露出了凄惨的笑容,一边自嘲,一边下了马车,往身后看了过去。
他从八岁当太子,已经快二十年了,这太子的名号,早已经成了他的名字了,刻入骨血一般,一时间还真的适应不过来。
看不管适应不适应,这名字,都已经是别人的了。
他朝着下马而来的弟弟招了招手,眼睛里头是松散的光亮。
李善走到了李承乾的跟前站定,眷恋地端详着他的脸庞,缉拿他如今衣着寒酸,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辆简陋的马车,几个木头箱子,瞬间眼泪就下来了,哽咽地喊了一声:
“大哥。”
李承乾看了一眼他的身后,见晋阳公主也来了,怀里抱着一只仿真的毛绒兔子,好像是自己哪一年送她的礼物。
但是她看着他,却像是不认识了一样,眼神中透着惊恐,依偎在武才人的身边,不敢上前。
李承乾笑了笑,透着凄凉,对弟弟说:
“我现在这副样子,跟鬼一样吧?看给犀子吓得,都不认识了。”
晋王听闻,忍不住痛哭出声,然后就开始当街解腰带,扒扣子,脱自己的衣服。
李承乾吓了一跳,自己这个弟弟一向注重形象,行走坐卧端庄重礼,像这种当街脱衣服,已经是发疯一样的症状了。
“你干什么?!”李承乾按着他的手问。
李善手上不依不饶地解着,哭着说:
“大哥不该穿成这样,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
李承乾手上使了劲儿,动了些怒气说:
“别胡闹了,我是戴罪之身,是流放,你这是要害我么?”
其实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了,更不会在意自己再有什么罪名,只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弟弟受人非议。
果然,李善不再脱了,只是失了力气一般,清隽的眉眼被泪水浸满了,哭得越发凄惨。
李承乾脸上带着安抚似的笑意,一边替他将扣子给系上,整理好衣襟,一边嘱咐他说:
“你现在是太子了,太子不好当,要比平时更小心,不要让人抓了把柄。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大唐的江山就靠你了。”
他的话是那样的轻松,但是语气却那样苦涩,几个字的嘱咐,全是血泪一样的过往。
李善早已经泣不成声,猛地抱住了他,痛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大哥,大哥……”
李承乾被拥抱着,感受着自己亲弟弟身上的温暖,他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滚烫。
他依旧笑着,但是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又像是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
“好了好了,小九,你现在都跟我一般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哭个不停,你当你还八岁呢?”
李善又使劲儿抱了抱他,这才松开了,擦了眼泪认真地说:
“大哥。你放心,等过一段时间,我就想办法将你调回来,在长安城买一处宅子,绝不让你受苦。”
李承乾听闻,脸上露出了苦涩来,深沉地看着他说:
“小九,对我来说,在长安城呆着,才是受苦。若是有可能,我想忘掉长安的一切,永远都不再回来。”
李善眸光闪动着……他知道他说得是真的,他也理解他,所以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要走了。”李承乾又蛮横地揉了揉他的发顶,随手对着不远处的晋阳公主说:
“犀子,大哥走了。”
说罢,他就转过了身,跛着脚走了两步,上了马车,坐在了驾车的车夫身旁,又伸出了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回去吧。”
负责押送的差役队长看了李善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于是就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太子,路上我们会好好照顾的,放心吧。”
李善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说:
“刘大人,一定要照顾好他,拜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