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将筷子放在了箸架上,恭敬地问:
“父皇为何突然想起了他?”
“今日刘弘基进宫,跟我讲武士彟的那两个儿子,在家欺负继母妹妹们。我就想起你母后来了,当初要不是高家有眼光有道义,你们母后就得跟着哥哥在大街上流浪,两个孩子,住哪儿,吃什么?……那时候世道那么乱,还能不能有命在都难说。”
皇帝李世民说着,直接将擦嘴的帕子摔在了案几上,“啪”地一声响,说:
“那长孙志是想害了你母后的命!可恨你母后心慈大度,跪地拦着,非不让我处置他!”
旁边的晋阳公主吓得一个哆嗦,嘴里咬的青菜都掉了下来。
李善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她下巴上沾着的菜叶子给拈掉了,又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同时,他眼睛却看着自己的父皇,平静又若无其事地问:
“这不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了么……”
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尽量不让人察觉,他连身子都没动。
皇帝见他一本正经地替自己的妹妹遮掩尴尬,就想笑,勾了勾嘴角,暴怒的脾气也下去了,说:
“……就是想起了,不舒服。所以我答应了刘弘基,召武家元姑娘进宫,算是救她们一回。”
晋王李善听闻,垂眸想了一瞬,好奇地问:
“父皇,为什么不立个律法,惩治那些人?”
“有啊,怎么没有?”皇帝说,“当初你舅舅就参与了,我们能想不到这一处吗?可是你要知道,律法是底线,管不了道德。
律法能规定,若遗弃亲眷,要受杖责,徒刑,但是管不了他们在家如何相处。难道你要派官差一直看着他们生活,不能吧?”
晋王摇了摇头。
皇帝又叹了口气,说:
“律法管不了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大唐律规定,夫妻同体,夫不得殴妻,伤残都有相应的惩罚,但是很少有人告官,为什么呢?”
皇帝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晋王李善,李善垂眸思索了一瞬,说:
“儿臣不知。”
“因为女子要依靠夫家生活,如果告官,夫家定然记恨,大了休妻,小了受虐待更甚,与她大约没有好处。”
“那既然没有好处,为何还要立此法呢?”
“这是态度,是朝廷的态度,只要有人告,就有朝廷律法撑腰。虽然细节不可控,但可以带动风向。好的风向,其影响比惩治一两例罪案,要大多了。”
……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武柔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不得不出声提醒。
李善从回忆中回转了过来,看着武柔的脸,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武柔心说,我总不能跟你一个孩子直说,要钻空子讨你阿耶的欢心吧,“……我觉得心中不安,不知自己何德何能。”
李善收回了目光,似乎有些不耐,声音有些凉,说:
“这与我父皇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不必挂心。”
……
……
武柔没有得到有用的答案。
只得出一个结论:晋王那个小孩儿,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说话。
估计上次说那么多,只是他觉得,关于徐充容的事情,透露出来也无所谓。
她觉得有些丧气,又有些怀疑徐充容的判断了。
“你总是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徐充容问,躺在摇椅上的她半垂着眸子,手中拿着团扇,身后还有两个打扇的宫女。
这些日子她们经常一起在外头乘凉。
徐惠估计是看中她的嗓子了,就喜欢挑个风景好的地方,挑个诗歌骈赋,让她读给她听。
中间歇息喝茶的时候,武柔端着茶碗,看着徐充容的样子,清丽的眸子都快盯出儿来了。
“充容娘娘……我有一个问题实在是好奇。”
“问。”她依旧没有睁眼。
“嗯……”武柔尽量想着不冒犯天家的措辞,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被陛下招进宫来,会怎么样呢?我听说你们家,兄弟姐妹和睦,阿耶也很宠爱你。”
徐惠听懂了,她是在问:你有没有后悔进宫来。
武柔进宫已经有小半年了,半年间,陛下经常在白天召见她,晚上侍寝的事情,却几乎没有。
武柔肯定也能看得出来,陛下对她的宠爱,更多的是厚待,而不是男女之情。
所以才有此一问。
——
光点1:“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光点2:“你忘了宫中好多女人都想模仿长孙皇后,以得到李世民的恩宠?她们学她穿衣打扮学她走路说话。
甚至还有人试图以长孙皇后的形象照顾他和晋阳公主。他跟着陛下见到的太多了,自然对此深恶痛绝。
他能直接告诉武姐,你之所以得救是因为经历与长孙皇后相仿?”
光点1:“啊,确实,我想起来了,上一档因为没有武姐,高宗皇帝的线很细致,天天看那些戏码,我都快恶心死了!
心疼小九,他八岁没了娘,还要看那些人模仿他娘,处处勾他的伤心又恶心他!”
光点2:“不是上一档,是这一档,你都说了他八岁丧母,他现在十岁,武姐线刚刚加入,那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啊!对啊!”光点1绕着晋王李善来回跳动,“想起那些就心疼小九,呜呜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