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昏黄,火烧云霞。
营场里,未上阵的将士们还在操练,金光铺撒在甲胄之上,汗水在光下辉烁,十年磨一日。
主帐,帐帘被掀开,一片金纱扑地而入,久昔放下手里的书,扬起眼,见于青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们还没回来?”
将食盒放到案上,于青提溜两下眼珠,脑子里算了算:“应该快了,姑娘先用饭吧。”
饭菜摆了出来,久昔又问:“你怎么没去?”
于青摆完碗筷,一屁股坐到地上:“主上叫我跟着姑娘。”
事实上,于青从来没上过战场,即便从前没有久昔,居遥也总会给他安排些听起来十分要紧的事。
久昔点头,她埋头吃饭,忽见于青从袖手里掏出一副铅椠,一下看她,一下埋头写。
久昔奇怪:“这是做什么?”
于青神情严肃,一边写记,一边认真答话:“主上说,他不在的时候,姑娘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都要记下。”
久昔愣了一会,她有听说过给皇帝写“起居录”的,从前觉着新鲜,这会儿却有些不自在:“都记了些什么?”
于青翻了翻木片儿,十分宽慰的样子:“主上是午后走的,姑娘看了两圈练兵,然后就回来看书了。”
于青支起脑袋,看了眼被久昔合到一边的书,然后埋头,给添上了书名。
被人盯着吃饭多少有些压迫感,久昔三两下就吃完,没吃多少,倒是吃出了困意。
等于青收了东西出帐,她就在案边打起盹儿来。
余光落尽前,千军之队归营,虽不算大战,却也带着胜利的姿态,迎着足够的欢喝声。
刚一进营,许时轻翻身下马,回头就没了居遥的影子,将马交给身后的士兵,他便找去了主帐。
帐里已点上了灯,昏黄从里面透出来,能看到里面人的身影,上身浅浅搭在长案上,垂柔的长发遮去了腰身,隔着帐幕看一眼,也觉温暖。
居遥还未走近帐门,就见于青抡着腿,从营场那头一溜烟儿跑到他跟前。
于青喘着大气,掏出经他整理后的一沓纸,上交课业似的呈给居遥过目。
借着月光和炬火,居遥一一翻过,看得仔细,看到一处,他忽然皱眉:“这是她说的?”
于青探了一眼,随即认真点头:“是啊!姑娘夸咱们的兵好呢,有气势!”
居遥闷着一口气,将录纸塞回于青怀里,自个儿转身进了帐。
于青见交完差事,也不管自家主上一脸青气地走了,扭头就扎进了兵堆里,只顾吃酒谈笑。
一进帐,便见久昔伏在案边,睡样安稳,柔和的光笼在她脸上,她气色渐渐恢复,脸蛋还要再圆一点儿才更可爱。
见了人,居遥心气消去大半,走近坐去她身边,见她手边合着一本《武经总要》,是他的书。
睡梦不深,一有动静,人便醒过来,久昔一睁眼,就见居遥迎着烛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久昔坐起身,目光在他身上找寻一遍,还是临走前那身白衫,只沾了些沙尘,她心里安稳下来。
“看什么?”居遥心知肚明,故意打岔,“他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听他说完,久昔一头雾水:“谁?”
“你说呢?”居遥肃了脸,一字一句地试探,“我没有男儿气吗?”
久昔反应过来,怕是于青乱记了什么,她低声嘟囔道:“小气鬼。”
居遥还没顺气,正要再闹,帐门忽被人掀开,随即见许时轻走了进来,一脸打趣:“你不就一狐狸精,哪儿来的男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