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不要遗忘

天地如同一幅被火焰舔舐的画卷，在狂风的呼啸下，画面被碾碎，零散。

晦暗一片。

无数金芒追逐旋绕在紫衣青年身周，疾风拉扯着他的衣摆。

他只是仿佛无知无觉般抱着怀中少女一步一步朝前走，无视周遭的一切变化，也不敢停下。

“别浪费本源了。”

林酥酥精神突然好起来，脸色却越来越灰败，她靠在他怀中，声音虚弱。

“……”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在耳边轰鸣。

她笑了笑，发丝凌乱搭在脸颊，更衬的玉面惨白，“以后别再杀人了……我这条命，就当替你赎了罪。”

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她脸上，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她自顾自说着，渐渐语不成句，“日后……不要再肆意妄为……再惹下烂摊子……只能你自己收拾了……”

“……做一个像商将军那样的战神……流芳千古……有何不好？”

她的意识越发恍惚，身体开始化为粉色烟尘，如雾气般缭绕流散。

一层金芒从朱宴手上覆盖过来，溃散渐渐停下来。

“没用的。”

她低喃，“停手吧……”

青年一直没说话，只是固执的捏碎一个又一个未成熟的世界，用全部的本源来留住她。

规则之印同他连接在一起后，他觉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基石的灵力强大，在位面被高位灵胎接手后，开始肆无忌惮释放着自己的力量，无数新生世界如同春日绽放的繁，在枝头开出一朵又一朵。

他麻木的捏碎它们，吸收本源，用它们来维持她即将溃散的身体。

然而他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救不了她。

世界持续在坍塌，四周一片漆黑荒芜，破碎灰烬如同飞溅的火星，在虚空中肆意翻滚蔓延。

他很快看到了那片承载着大地树的异地，在一片狰狞轰塌的狼藉中，显得格外静谧美好。

青年唇角勾起笑，温柔的将怀中少女拥紧，迈步踏入万蛊域。

他看到了那群曾撕碎他血肉的傀儡……

路过了那个曾为他遮风挡雨的山洞……

走过那方曾装着他心脏的红潭……

经过曾啃噬他筋骨的血蛊地……

……

曾经最黑暗的种种，现下竟成了照亮他前路的光。

直到踏上了那片幽蓝的湖面。

水波随着脚步的走动，一圈一圈漾开，巨大盘曲的大地树埋根湖中，艳红的瓣悠悠荡荡落在水面。

他让怀中少女靠在树上，抬手抚过她的脸，满含期待。

“林酥酥，快醒醒……”

潋滟青年温柔的笑着，像是煦风吹过秋日的森林，堆红叠金的叶片摇曳缭乱，美的令人心颤。

粉衣少女只是安静的闭着眼，如同沉睡般。

他蜷缩着坐在她面前，紫衣层层叠叠铺散。

瓣落在衣摆，落在他的肩头，他只是看着她，神色格外平静。

“林酥酥，其实我的记忆，早在白地城幻境后，就恢复了。”

“从前我从未想过要活下去，可我失忆后，心中有道声音告诉我，活下去，找到那个被我遗忘的人，永远和她在一起。”

“舅父是我主动放走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去找南禺，他已经心存死志，他死了，南禺定然恨我入骨。”

“我讨厌他们，他们虚伪的愧疚让我恶心，我就是想让他们痛苦！”

“若是没有极致的爱，那便予我极致的恨吧。”

“你是不是又想教训我？那你快起来……”

“我还装无辜，骗你替我找心匙……”

“我骗过你好多好多……有一点我从未骗过你。”

他朝她靠近了点，泪水模糊了双眼，像个孩子般委屈哽咽，“我真的……怕万蛊域。”

朱宴笑起来，嗓音低哑，“你是不是想嘲笑我？”

少女一动不动，有瓣落在她头顶，又滑落到她掌心，那瓣慢慢褪去红艳，变的雪白。

青年毫无所觉，愣愣看着她，他趴在自己膝上，蜷缩着，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眸中满是茫然惶恐。

许久，他的头开始痛，从轻轻的，到重重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吸食吞噬，他的记忆逐渐变的模糊，空洞虚无袭来。

青年捂住脑袋，以头叩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那股力量。

不要，他不要遗忘……

林酥酥这个骗子，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他偏不如她所愿。

破碎凋零的空间，只有青年绝望隐忍的叫声，从低沉到嘶哑。

有风吹来，撩动着少女的发丝，她的身子如一团山涧的薄雾，一点一点虚化流散。

朱宴伸出一只手，掌心金芒向少女覆盖过去，他强忍着脑中剧痛，拼命为她灌入本源。

然而少女的消散只是迟缓了些许，不过片刻，她还是化为一缕粉烟溃散在天地间。

朱宴愣了好久好久，忽地惨笑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脑袋，仰头绝望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