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郎第一次正眼看向林安,大方地打量了他一番。
“好啊。”
她的声音轻同浮云,笑容甜美。
平心而论,多丽丝算不上绝世美人,但无论在什么地方,她总是焦点,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端庄、柔媚、清纯、高贵、可爱、轻佻……
截然不同的气质随着她的一个表情,一个语气词,一个眼神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假如这个女人倾倒了爱情之酒,每一滴都会毒害男人的心。
“别取笑我了,伍德小姐。”林安转移话题,“虽然我挺高兴见到你本人的,不过我先跟麦克说两句行吗?他叫我来这里。”
“嘻嘻,你被骗了,那条短信是我发的。”多丽丝指向两人,“诺,他们在那。两个人大吵大闹烦死了,你快劝他们早点和好如初。不要毁了我的派对。”
“祝我好运。”
林绕开多丽丝横躺的长椅,人高马大的麦克和一位小麦肤色的女生的争吵传来。
“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健康和前途,艾普尔!”
“不,我不听!你就是不想跟我结婚而已!渣男!”
“艾普尔,平常我依你。唯独这件事,我明确告诉你,放你妈的狗屁!”
“阿兹特克人和他们的神之间被血缘紧密相连,唯有体会一次生命的降生,人才能掌握自身命运。你不想得到救赎吗,麦克?”
“你简直不可理喻,艾普尔!”
“呜呜呜,你不爱我了!”
“宝贝,别任性。等我们毕业了,经济更加稳定,再做组建家庭的打算不好吗?你有考虑过生下来以后,我们该怎么养育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嘛?”
“你像所有麻木不仁的现代人一样,认为当生命处于最脆弱的时刻,就可以被无情抛弃!认为当有人阻碍你达成目标时,就可以合理地让他离开我们的生活!”
“他妈的,难道你是古代人?”
“我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那就是去诞生新的生命,去教导刚出生的血肉和骨骼转变为完整人,去追求灵魂的意义。”少女振振有词,“哼,你不理解我的信仰,麦克。”
“是啊,可太他妈费解了。”
“咳咳咳。”
林安清了清嗓子。
两人同时转身,见到林安的瞬间,麦克欢呼一声,大步流星走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满脸如释重负。
“哥们,赶紧告诉这疯婆娘,那些过时的破玩意儿根本不是真的。”
很快就要成真了。
林安无奈地摇摇头,余光瞥见捏紧拳头的艾普尔,瞪着泪眼婆娑的大眼睛,像只小刺猬似的充满防备。
说实话,他不想管室友的破事,但他有必要指出艾普尔的一个阅读错误。
略一沉吟,林安开口:“艾普尔,多谢你前几天帮我还书。”
“啊?”艾普尔愣住了,下意识接口,“不谢。书挺好看的喔,我喜欢。”
“……那本书是下东洲作家写的。”
“所以咧?”
“hablas espaol(你懂西语吗)?”
“不要讲龙国话啦,林,你知道我听不懂。”
林安无语。
这家伙该不会是用软件直接机翻的吧,怪不得一晚上扫描完毕,火速还给了图书馆。
他温和地说:“你在追寻一些属灵的目标,我为你高兴。不过建议你从近代书籍读起。某些神话故事过于古老,在它们写成的年代还算合情合理,却早就不符合现代价值观了。”
“它说得很对呀。”艾普尔抱起双臂,“麦克,一旦你有了这种不尊重的想法,不正是证明你不够尊重我吗?”
“擦,这是尊不尊重的问题?你不明白……”
林安拦住气急败坏的麦克。
“艾普尔,你可能没有读完整本书,高地的阿兹特克人从不觉得生命神圣,他们信奉的是‘牺牲’。”
“什么意思?‘孕育’的行为不能让创造者灵魂升华吗?”
“恰恰相反,阿兹特克人认为‘命运掌握了人格的形成’,他们把刚出生的婴儿交给一位占卜者,由他或她举行仪式,决定孩子的未来。”
林安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丢给艾普尔,语气语重心长。
“接下来,占卜师将进行一系列包括刺穿、呈现、处理到包扎的仪式,再把孩子还给父母——无论死活。所有阿兹特克人都会向神灵献出第一滴血,以显示他们的虔诚。”
“因为阿兹特克神话中,众神为了创造世界和人类而多次牺牲自己。因此,他们认为人类牺牲和血祭同样也是必要的,每个人应当以向众神支付应得的费用,保持自然世界的平衡。”
“这种相互关系叫做tlatlatlaqualiliztli,即‘用牺牲的鲜血滋养众神’。现在……还觉得它适合做你的启蒙读物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