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召瑾渐渐回神,凄凉一笑:“是吗。我就知道会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
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
不管是以前的水盈,还是现在的水盈。无论君圣恒如何使阴谋算计皆不会生气。
前者从未放在心上,后者半点不在意。多可悲啊。他和君圣恒。
越想在她心里留下印记,越被轻描淡写拂去。君家的人注定栽在她手上。
三千年前初遇水盈的他也好。或是五年前对她惊鸿一瞥的君圣恒,亦或者年少被惊艳一生的老皇帝。
宛如追寻阳光般,终生都在追赶。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却无法停止……
君召瑾的灵魂逐渐消散。
君圣恒缓缓接管身体,他直到父皇临死前才知晓……
四年前。
老皇帝驾崩前夕。
他被叫到皇榻前伺候:“父皇,你会好起来的。”
望着明黄的床帐,老皇帝似乎想起很遥远的过往:“当年朕和你一样,对她一见倾心。她强大、清冷,却不孤高。纯善,宁静。待在她身边无比舒服安宁,让人流连。”
这个她不用多说,君圣恒知道指的是谁。他没想到的是父子竟倾心一人。
“年少无知时,朕亦大言不惭言娶她为后。她只淡淡看着朕说‘不行’。朕问为什么,她回答‘此身已献天下苍生,无儿女私情’。朕以为是朕不够好,所以拼命学习。”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文韬武略。朕当时一股劲只想做到最好,期望能配得上她。可惜学得越多,越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天生不会为情所困,因为他们心中装着大爱。”
老皇帝学成,满心欢喜去见水盈。却看她站在檐下,缥缈若流云,好似随时会消失在眼前。
不会为特别的谁驻足,也不会只庇护某一个地方。她的善看着世间万物。
那一刻,老皇帝什么都懂了。
不管他学得多好,变得多么优秀。永远也配不上这样的女子。
至此分别,再相见已是老年。对方容颜未改,而他满脸皱纹,满头白发。
水盈静静看着他,或许认出来,或许没认出来。老皇帝满心期待时,听见儿子开心的介绍。
那般神情与当年的他别无二致。如今置身事外而观,才知水盈有多浅淡。
世人追寻的所有皆不在意。
只看得见生灵的苦楚,日复一日走遍天下帮扶。
老皇帝露出怀念的笑:“你和朕太像了。正因如此,你一定要办到。不计得失让她留下,如此强大的人绝不能去别的国家。成为她的敌人没有胜算,朕要你答应。你答应!”
“皇儿答应。”君圣恒悲戚垂头。若他娶了水盈,自然而然能将人留下。
“朕还要你答应,此生不能迎娶她。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对她的心意。”老皇帝半坐起握拳坚决道。
君圣恒不敢置信,只想问为什么。他的情不妨碍父皇交代的事。
老皇帝按住君圣恒的肩膀,双眼大瞪一眨不眨:“皇儿,朕是为你好。你坐上那个位子就是皇帝,多少美女随你挑。唯有水盈不行,谁也不能亵渎她。你明不明白?”
年少时的遗憾和怅然,在重逢时化为深深的无奈。不管如何追赶,阳光始终普照大地。
能温暖身体,却不会就此停留。那是身为凡人的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能遇见已三生有幸。
不可亵渎,不能亵渎,应当虔诚仰望。不去奢求独特,才能远离求而不得的苦楚。
君圣恒不想答应。
不管老皇帝如何逼迫,他也没有答应。只希望能劝说父皇改变心意。
可惜,次日老皇帝驾崩。
国丧之后,君圣恒依然心存幻想。不愿意违背心意,又想将国家治理好。
他要娶水盈为后。
可几月后再见,高高在上的女子笑脸如。身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温和男子。
“好了,他就是我那便宜徒弟。看过你放心了吧?”
“既是你的徒弟。他刚经历丧父之痛,你不安慰两句?来看一看是起码的礼貌。”
“好好好,我知道了。便宜徒……不,你现在是皇帝了。嗯……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盈儿,一旦登基为皇。即便长辈也不能直呼其名。只能唤皇帝、皇上或陛下。”
“好麻烦。算了,给你面子叫皇上好了。人总有一死,你不要难过。”
“这一点都不像安慰的话。盈儿,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在找茬。”
“啊?我没那个意思。要不我们还是走吧。难过的人应该希望自个安静待着。”
“说的也是。”
“是吧。我也是知道很多事的。”
“盈儿聪明,学得快。”
君圣恒看着他们一阵恍惚。
眼前之人真是水盈吗?除了相貌无一处相似。原来她会笑,脸上的表情能那么丰富。
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也可以那般灵动,好像木偶突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