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四人刚刚出发前已经整理了一下容貌,把多余的血擦干净,雨夜是掩藏犯罪最好的天气,暴雨一冲刷,什么证据都会消失。
“父亲,妹妹,你们可有受伤?!”徐慧鸣面露关切,连忙扶起徐德贵,又见他脸色不好,“父亲,你怎么了,为何迟迟不归?母亲都快急疯了,生怕你迷路或者是遇见什么意外!”
“没事。就是走叉道了,你二伯父摔了一跤。”
“啊,严不严重啊?”徐慧鸣又去看徐德远,徐德远被明小双牢牢扶着,颇有挟持之意味,徐德远嘴皮子掀了又掀,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咬牙说道,“没事,砸到石头上了。”
“回去得请个大夫看看!”
徐慧鸣没心没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几人的脸色,而大壮却最先闻到血气,他一眼便瞅见了徐德远的手。
石头所伤?
看起来不太像。
倒像是被人按着手砸伤的。
大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徐青莺,却见她脸色平平,无波无喜。倒是徐德贵脸色发黑,徐德远则仿佛受了惊一般,若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
他们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连氏想得明白,从现在开始,有空和徐德远的小妾们斗法,还不如讨好徐青莺呢。
可如果徐德远右手受伤不能写字,又不能下地耕种,于二房来说,不是灭顶之灾?
这二房一家人小的小,弱的弱,到了黔州可怎么过活?
刘大壮心里这样想着。
这流放一路,徐青莺很少洗澡,以前是没条件,烧热水也浪费,一般就是用毛巾擦洗一下身子。
不愧是小娘养出来的东西,一个个眼皮子浅得很,以前在汴京城的时候,日日请安,小心服侍讨好,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这才出了汴京城多远啊,说话也硬了,喊做个事也开始推三阻四了,当真是一群白眼狼!
现在徐德远带着伤回来了,不先问问伤势如何,竟只关心徐德远将来会不会成为拖累。
这等了黔州,一大家子靠什么养活自己?
真下地耕种?这帮人早就被汴京的繁华迷了眼,各个浇灌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大的苦头还在后面呢。
徐青莺说完便和赵班头走了出去。
梅姨娘拿肩撞了撞林筱,“你咋又不吭声,你现在都不是她的奴才了,怎的还这样怕她?”
众人看见他们回来,不待人下令,就七手八脚的忙活了起来。
二房等人想通这节,不少人脸色如丧考妣,就算是往日里小意温柔的梅姨娘也忧心忡忡,语气竟有些埋怨:“二爷,您怎可如此不小心,这…您伤了右手,怎么一家人以后可怎么办哪。”
眼下徐德远又伤了手,以后怕是不能写字。
沿着西北方向,大约走了一刻钟,徐青莺等人终于看到了一排排矮小的瓦房,雨声淅淅,却有幽幽灯火,伴随着一阵阵说话的声音,徐青莺这颗心算是勉强落了下来。
读书人的手是最为宝贵的。
徐青莺擦干了头发,便拿着小杌子坐在火边烤头发,谁知却听见院子外苗氏和赵班头说话的声音。
二房几个小妾看着连氏为徐青莺忙前忙后,那梅姨娘咬碎了银牙,冷冷嘲讽:“咱家这主母还真是怪得很,我们老爷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愣是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跑去三房裹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六丫头的娘呢。”
如今大家都是流放犯人,身份平等,再没有什么主母小妾之分,是以这几个小妾渐渐的也不将连秋枝放在眼里。
苗氏等人迎上去,见他们一行人都湿透了,尤其是徐德远,走路一瘸一拐,手上还在流血,一下惊道:“二叔,你这是怎么了?”
这农户的院子没什么讲究,只不过屋子内看着刚收拾了一遍,却还是莫名其妙有些阴冷。
二房小辈里,那两个庶子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怕也支应不起来这门户。
这谁都看得出,流放路上连氏和徐德远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两个人一见面就吵得面红耳赤,口口声声的说着要和离。最近倒是不吵了,可连氏对徐德远态度冷淡,显然已经离心离德。
先前在牛棚那里,这帮庶子庶女们就不肯留下等徐德远。
二房的庶子庶女们这才鞍前马后的忙碌起来。
苗氏无言,有些无奈道:“哪里是我害怕尸体,我是怕你见了血腥的场面睡不着觉。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了,怎么如此血腥的事情也要你去?”
“二爷啊,您这手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苗氏面有不悦,却也知拦不住徐青莺,徐青莺似看穿她的担忧,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娘,你莫怕,不过是尸体而已,就是一堆肉。你若是害怕的话,便去找爹爹和哥哥呆着。”
“有吃的没,弄点汤汤水水的也成啊。”
徐德远怒火中烧,哪里看不出这一家人的埋怨,心中对徐青莺更是恨到了极点。
徐青莺只好拿毛巾将头发全部包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风灌了进来,她便对门外不远处站着的赵乔年道:“赵班头,遇见什么事情了?”
“呸,你自己想一辈子当奴才,可别拉上我们。”梅姨娘尖着嗓子,说话有些刻薄,“现在我们都是贱籍,谁也比不得谁高贵。你忘了咱们在她手底下过得什么日子吗,如今徐家倒台了,她难道还想在咱们面前耍威风?!”
“尸体?”徐青莺蹙眉,却也不迟疑,“走,带我去看看。”
林姨娘淡淡一笑,“主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如何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