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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皇天在上,我以血换兰氏英灵永存(第1 / 2页)

四月初四这一早,天亮地很晚,卯时都过了,整片天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暗暗地,看着似乎要下雨了。这个时节的雨不会很大,故而街上的小贩还是一清早就把摊子摆了出去,甚至都没有带上防雨的斗篷。

空气中格外凉爽,四月早该是阳春季节,可似乎是突然一晚,天气就凉了下来,已换上薄纱的女子们和来往劳作的苦工,都稍稍哆嗦地搓着两个手臂,在街道上快步行进。

一切,都一如往常。

覃雨望从一阵咳嗽中清醒过来,昨夜不知为何,她似乎睡地并不深沉,但是却被什么压着始终醒不过来,清早一睁眼,浑身都在冒着汗。

她坐起身去,杏眼看向屋中,桌上放着柳叶给她端进来的早膳,想着方才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总也是该到了起床的时候,她咳嗽着起身去,握起床边的衣裳披在身上,刚一推门,就瞧见院子不远处,柳叶在和什么人争吵。

那人似乎是站在院子的门旁边,并未露面,但是柳叶却生气得很,覃雨望杏眼瞥到地上,撒着一碗虾仁粥,玉碗也砸地稀碎。

她摇摇头,抬手朝柳叶招呼了一声,柳叶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朝那门外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一个高大的身影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

覃雨望看清那人是谁后,杏眼中一愣,她迈腿走出去,瞧着离台阶逐渐靠近的冈墙植,面上带着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保护夜念斯么?”

柳叶撅着小嘴,在一旁叉着腰,很是不悦,她告状道,“二小姐,这个人在您闺房门外鬼鬼祟祟,我正要盘问他,他却跑地块,喏,为了拉住他,膳房熬了一个时辰的汤都洒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冈墙植。

冈墙植心中也是委屈,但是无奈夜念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告诉覃雨望是他指使自己留下来的,于是他只能说道,“二小姐,夜王殿下随行人员众多,我曾是兵部罢免之人,虽然其中原因并无覃家军干系,但是和兵部那几位将军一同出行,多少有些不便,故而想着在门外守着您。没成想给二小姐和柳叶姑娘造成不便,您责罚我吧。”他委屈地垂下脑袋去,抬手挠了两下后脑勺。

覃雨望皱着眉,担忧道,“处罚你也没有用了,现如今,爹爹他们应该快到江南御政司了,”她顿了顿,语气稍稍冷了一些,“日后我交代你做的事情,不可打折扣,若是有难处,要及时告知于我。记住了?”

冈墙植应下声来。

突然,外面传来了丧鼓的声乐,以整条正阳街为中心,御用礼兵吹着丧号,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护送着四个红木盒子,缓缓朝宫中走去。

这声音泼天而来,听地覃雨望心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一般难受,她皱着眉头,抬手捂着心口,“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休息一下。”

她正要转身,院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人,官嫦懿扶着已经稍稍显怀的肚子,脚步十分匆忙,覃雨望见她走地这么急,她忍着不适,下台阶去迎她。

官嫦懿上前握住覃雨望的胳膊,桃眼中露出一丝焦急,她看着覃雨望,一字一句说道,“二妹,宫里出事了,皇上和六王爷要在今日祭天,听说景和十四年是兰氏十年之祭,在今日挫骨扬灰,可让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让生者安心。”

“六王爷已经将兰家人的骨灰送入宫,午时就要开始祭祀了。”

覃雨望眸间一惊,她侧耳听着这丧乐,原来,这是送兰氏骨灰的一程。

她团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捏起了拳。

在原书中,兰氏的案子自始至终没有被翻案,像现在的结果一样,随着那背后力量的推动,很快就不了了之,在兰氏骨灰被扬天后,夜念斯便彻底黑化,对这世道再无怜悯之机。

可是眼下夜念斯已经随大军离开京城,就算皇上在宫中祭天,那夜念斯也不可能看到啊。

覃雨望皱着眉,深吸两口气,脸色煞白。

不对。

这件事有问题。

她转了转眼睛,脑海中飞快地盘算前后。先有覃霄贤得到消息,从江南六大财库处挖掘当年兰氏一案的引火线,而后皇上便下旨封了御政司院的调查权,让这条线索搁置,现在六大财库被烧,所有账目无从查起成为一笔烂账,皇上让覃家军去平乱并不稀奇,可他却破天荒地封了夜念斯主帅,让他可掌握覃家军进退。

覃雨望眸中一顿,她握紧官嫦懿的手,匆匆道,“多谢大嫂来告知我,您在府上好好休息,千万别出门。”

言罢,她便走出院门,唤来冈墙植,嘱咐几句后,他带着十几人,立刻出了府。

官嫦懿远远看着覃雨望走出门去,她紧张地攥着手。消息是官厉放给她的,他直言此番萧镇的计划,是要彻底灭掉覃武侯府。官厉虽然服从于萧镇,但深知此人蛇蝎心肠,若是覃羽也倒台,朝廷中便彻底失去了和萧镇抗衡的力量,那时候他官家的未来也未必是明朗的。

官嫦懿来不及想,便将这消息告知了覃雨望。她参不透这其中脉络,只盼覃雨望能保住覃家,保住夜念斯。

如此,她和她的孩子,才能继续偏安一隅。

覃雨望换上了那件月青色的锦绣长裙,柳叶跟在她身后,正准备出门时,门外站着一个小道士,他身上的道服打着补丁,眼眸明亮,门口的侍卫正在疑惑间,覃雨望却认出了他。

“戕圬小师傅?您来找爹爹的?真是不巧,我爹爹他们不在。”覃雨望上前同他说道。

那小道士戕圬摇了摇头,他左手提着一个竹筐,里面不时地传来喵喵叫的声音,右手从身上背着的长条包袱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覃雨望,他缓缓说道,“仙家,这是我师傅命我送给你的书信,还望你仔细查看。”

覃雨望看了看那信,现在却是火烧眉头的时间,她将那信随手塞给柳叶,道了声谢,那戕圬抬眼看了眼那信,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覃雨望走下台阶去,却一个不慎,从第一级台阶摔了下去,幸好她身体轻盈,反应地快,一个回身并未伤到,但是右手的鱼际却蹭破了点皮。

柳叶急忙上前来扶着她,手中攥着那封信,“二小姐,您别急,现在离午时还有时间的!”

覃雨望平了两息,点点头,她杏眼瞥过柳叶手中那封信,心里打起鼓来。覃羽曾经说过,那苍璟墟修炼的道法是前世之殇,可凭前世因果断今生轮回,料事如神。

他派弟子不偏不倚于此时送来的信,会不会他也料到了会发生这件事?

轿子从后门缓缓出来,停在她身后,覃雨望虽然心中着急,也有些慌乱,但是她此刻强行定住神,抬手将那封信打开。

信的内容让她稍稍皱眉,寥寥几行字,说着无厘头的话,她左右都没看出什么门道,默了半许,她抬眼看向府中,“膳房有没有活鱼?”

柳叶一愣,急忙道,“应该是有的,二小姐要?”

覃雨望点了下头,将那封信给柳叶看,柳叶扫了一眼,心里明白,“二小姐等着,奴婢马上给您摘过来。”

等待的间隙,覃雨望扬起杏眼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阴沉沉的天色,翻腾着灰色的云,外面冷气煞然,寒风裹起她的裙摆,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午时,宣武门广场。

众臣林立,身后站着数百太监,手握油纸伞,压低了腰立在广场两侧,从台阶上直到广场正墙,清一色蓝紫官袍,庄正肃穆。

广场正中立着一个巨大的火炉,其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烧地猩红的火星子不断地窜上窜下,极其骇人。

夜皇在台阶上的长龙吉榻上坐下,头顶上方是两大遮阳御篷,左右侍奉宫女十六人,太监六人,一侧的台阶下,萧镇身着紫色蟒袍,眉眼冷厉。

尐尗眼看天色,时辰已到,他扬起嗓子,长长一喊,“吉——时——到——”

两侧的祭祀礼队奏响丧鸣曲,在文武百官之列末尾,两侧太监列队而行,一侧手中拿着两个红木骨灰盒,另一侧亦然,一共四盒,上面沾染着泥土的痕迹,锁链边缘的铁锈层层布满,木盒上是发黑的血迹,一层一层,若非是看到了木盒之底面,都无法判断那物之颜色。

夜皇看着那四个骨灰盒齐齐摆在祭台前方,他那冷辣的眸子中,燃起熊熊的恨意。兰家曾经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将所有的爱给了她,将所有的信任给了他们,可是换来的是背叛,是侮辱,是他们的恃宠而骄。

他们逼着他,亲手杀了他们,即使是过了十年,这份恨意依旧在他心口徘徊,无法消散,今日,他就要彻底断了这阴魂厉鬼,让所有背叛他的人再无还机!

他猛地一摆手,祭乐停奏,萧镇随即上前请示,夜皇稍稍平了两息,微微闭眼,点了下头。

萧镇转过身,迈着四方步,扬着下巴朝那骨灰盒而去,他抬手抚摸那四个盒子上的名字,唇角微微颤抖,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个时候,他派出去的人,应该已经将那所谓的“密报”,传到了夜念斯的手中。

他那匹马可是血统纯正的汗血金品,至今整个大虞朝都是断种的,日行三千里不在话下,再等一会儿,他应该就会带着覃家军的骁骑营,出现在京城外。

他的亲兵早已埋伏好了,只要他们撤退,在江南御政司借着兰家军旗起兵谋反的那一支死士就会迅速回口,到时前后夹击,夜念斯和覃羽谋反的事实必然立见分晓。

祭台上并无他人,所以萧镇说什么话,是无人听得到的,就连夜皇请来做法的道士,此刻也还需等着萧镇将骨灰扬后,才会开始做法。

萧镇手中握着的那个盒子,上面写着“兰邰镜”的名字,他眸子稍稍转动了一下,想当年这个老东西是最烦人的,在他刚入京时最是瞧不上他,最后不还是不得已把嫡女嫁给了他?他面下皮肉笑地猖狂,抬手便掀翻那盒子,盒子中的骨灰在风中扬散,一部分落在了滚滚烈火中,一部分随着风而消散,他随手一扔,那盒子便落在了地上,因为被埋在地下许久,木头都已陈腐,故而一着地,那盒子便劈开了,彻底失了原貌。

他继而走向旁边,手下的这个盒子,上面写着“兰羡”的名字,萧镇看到这个名字都有些忍不住笑,这个人,是他见过最蠢的武将。

若是有一口水,他会给夜皇,自己渴死。若是有一个人能活,他会护着夜皇,自己粉身碎骨。

他微微歪着脑袋,看着那兰羡的名字,觉得可笑,看吧,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无人记得,甚至,以后也无人记得了。他面无表情将那木盒直接整个都砸到了火炉里,猖狂的火苗像是蛇的信子一般贪婪地舔舐面前的祭桌,似有窜天之势。

接下来的两个盒子,上面写着的是同一个名字,“兰机”。

萧镇记得,她之所以有两个盒子,是因为当时被五马分尸,宫里的奴才以为已经捡全了尸首,便将尸体炼化骨灰封存,可随后在其他马拖着的绳子上又找到了一部分,因为之前的骨灰盒已经埋入地下,无奈之下,便又找来一个盒子盛着。

萧镇的手抚摸着兰机的名字,眼眸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意味,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皇后娘娘,您在天有眼,可得好好地看着,当年被您瞧不起的萧家,被您看不起的我,如今要用同样的办法,将你的儿子也送上天去。】

他十指紧握那骨灰盒,缓缓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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