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渐凉。
寒鸦叫残月。
苏长槐听话地套上侍女送来的袍子。
月白的长袍胸前绣着素雅竹,领子袖口绣有繁复金乌纹,烛光下熠熠发光。
这是一件很好看的袍子,他穿上会更好看,估摸着阿玉要来了,正好穿给阿玉看。
套上了才发现这袍子合身得可怕,仿佛量身定做。
康公公看得眼睛都直了,“像,太像了!”
苏长槐穿上他父亲的衣裳,在跳跃的烛光里半明半昧,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奸臣跃然而出。曳地长袍连接着身后的阴影,而他的身影投射到博古架上,随着烛火,明明灭灭。
他想起师傅中计的那个晚上,舒大人就穿着这身衣裳,趾高气昂地将师傅踩在脚底,生生捻碎了师傅右手。
如今想来,那一天是噩梦的开始,师傅熬了几年,终究惨死在天牢。
他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因愤怒剧烈起伏,猩红的双眼里有一种病态的狂热,前后左右、一圈又一圈地打量苏长槐,咯咯娇笑起来:“苏公子,快叫咱呀干爹!”
苏长槐:???
转了个身不理他,开始脱袍子。如果穿这件袍子的代价是喊一个坏老头干爹,那么他宁愿不穿。
“住手,不许脱!”康公公蹙眉,连忙道:“这是你父亲的袍子,你本就像你父亲,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穿这身衣裳了。”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老太监对他父亲钦佩崇拜到收藏衣裳,但老太监连父亲的孙子都不放过,那不是钦佩,也不是崇拜,是深仇大恨。
他肖父,穿上父亲的衣裳,成为父亲的替身,才能更加痛快地报当年的仇。
苏长槐停下动作,既然是父亲的衣裳,那就不脱了。
康公公笑呵呵靠近,猩红双眼快要瞪出来:“咱呀比你父亲小不了多少,又是小福子的干爷爷,你叫咱一声干爹不亏!”
“来呀!叫干爹!”
苏长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步步踱来,披头散发,血唇如鬼,还要用力咧开嘴笑。
实在是猥琐不堪!
几个带刀侍卫身子僵直,老爷更加猥琐了。
“来呀,叫干爹!快叫干爹呀!”康公公鸡爪似的手抓住苏长槐,老脸畅快地笑着,几乎吼了出来。
只要苏长槐喊他一声干爹,泉下的舒大人知道了,哪怕做鬼也不甘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康公公癫狂地笑起来。
于是苏长槐扬起手掌,重重甩了一巴掌。
“啪!”
“康公公痴傻了。”
康公公挨了一巴掌,坐在地上,懵了,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随即左脸红肿了起来,厚厚的脂粉掩盖不住。
带刀侍卫也懵了,没想到苏公子看起来弱柳扶风,实则打得一手好巴掌,再老再瘦的脸也能打出又脆又响的声音。
康公公缓缓抚上左脸,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气急败坏。舒大人欺他辱他,舒大人的儿子也欺他辱他,舒家父子天生就该踩在他们这种人头上么?!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把他按住,绑了!”康公公怒吼。
“是,老爷!”
带刀侍卫接到命令,调整状态,走向苏长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一颗头颅砸了进来,滚了几圈,带出一条血印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嗡”的一声,一杆长枪深深扎进康公公脚前。一般的长枪都绑了一束红缨子,这杆长枪没有,看起来光秃秃的。
康公公吓得爬不起来,直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