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卢道全唯恐路途遥远,耽搁行程,只带上妻儿和几名婢女马夫,轻车简行,踏上进京之路,大管家卢安则被留在豫州城内,负责余下事宜。
路上,卢夫人好不容易才将卢英哄睡着,坐在卢道全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丈夫肩上,轻声问道:“老爷,此番高升,有何感想?”卢道全揉了揉爱妻青丝,微笑道:“此次连升三级,一跃从地方幕僚变成天子近臣,夫君这心中万分忐忑啊!总觉得像做梦一般,时至今日仍不敢相信,也不知陛下为何独独青眼于我。京城不比豫州,夫君我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后日面圣之时还会闹出多少笑话。”
卢夫人安慰道:“不会的,夫君你学富五车,相信在京中为官,必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卢道全看着妻子,眼神宠溺:“在你眼里,夫君自然是万般好。”卢夫人笑面如花。二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
一路舟车劳顿,又要时刻照顾妻儿,卢道全一夜未眠,终于在此日正午抵达庆阳城。林公公得到消息,早早便在城门外等候,卢道全见状,连忙跳下马车,正要上前行礼,却被林公公抢先拦住:“卢大人,你堂堂三品官员,给咱家行礼,不合规矩,此地人多口杂,莫要落下话柄。”
卢道全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多谢林公公提醒,是卢某欠考虑了。”
“无妨,你我同朝为官,自是应当相互照拂。”林公公淡然道,“卢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先随咱家移驾,好好休整一日,别误了明日早朝。”林公公语气不卑不亢,既不给人阿谀奉承之感,又不会让人心生不快。卢道全应了一声,命马车跟在身后,自己则和林公公并肩前行。
一行人轻车慢行,来到庆阳城西北角,林公公指着前方一栋宅子笑道:“此地便是上任礼部尚书府宅,卢大人请,以后这宅子便随卢大人姓了。”
卢道全看着这宅子,虽算不上太过气派,可好歹也算在京城有了落脚之处,况且庆阳城内寸土寸金,想要单凭自己的俸禄购置房产,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只不过先是突然任命,如今又送上一处府宅,卢道全自问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似乎是看出了卢道全的顾虑,林公公便开口解释道:“卢大人放宽心,前任礼部尚书王典于殿上公然顶撞陛下,挑战皇权,已被赐死,按照朝廷惯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不过陛下向来宽宏仁厚,加上江太师求情,王家老小这才幸免于难,仅被贬为庶民,逐出庆阳,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卢大人如今作为朝廷命官,国之栋梁,深得陛下心意,这宅子便由陛下亲自下旨,赠予大人,这份恩情,卢大人日后可要好好效忠陛下才是。”卢道全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将卢道全一行人带至住处,林公公便先行告退,省得落下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卢道全深谙官场规则,也不挽留。夫妻二人安顿好后,卢夫人依偎在卢道全怀中,娇声问道:“老爷,为何陛下独独对你青眼相加?”卢道全沉吟道:“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卢家虽曾位居高位,可早已家道中落,照理说,一个地方落魄子弟,理应被人慢慢遗忘才是。”
卢夫人开解道:“既来之则安之,或许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也说不定呢!”
傍晚时分,夫妻二人刚刚用过晚饭,便有下人来报:“卢大人,门外有人求见。”卢夫人疑道:“夫君在京中也有熟人么?”卢道全思索片刻,似乎想不出京中有何旧识,便说道:“我一直在豫州为官,哪攀得上京中那些高枝,对了,来人可曾自报家门?”“回卢大人的话,不曾。”下人弯腰答道。
为谨慎起见,卢道全亲自开门迎客,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高瘦老者,衣着华贵,身边并无随从。未等卢道全开口,那老者便率先说道:“今日一见,卢大人果然一表人才,也不枉老夫亲自出面,向陛下举荐你。”卢道全闻言,心中剧震,原来自己的升迁便是眼前之人一手促成,只不过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又为何帮助自己?
似是看出了卢道全心中所想,那老者开门见山道:“临时造访,多有叨扰,卢大人见谅。老夫姓江,单名一个清字。”
太师江清!卢道全脚下一软,随即便拜倒在地,将额头死死抵在地上,说道:“下官卢道全,见过江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迎迓,还望江大人恕罪!”江清笑吟吟说道:“卢大人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无搀扶之意,卢道全自是不敢起身。
见差不多了,江清这才将卢道全扶起,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像,真像!”卢道全一时不知何意,又听江清继续说道,“老夫与令尊曾是旧识,真说起来,你年幼时老夫还曾见过你一面。这次破格提拔,你也不要多心,无非是为了扶持后辈而已,也算是给你爹一个交待。至于明日早朝,陛下问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即可,万不可含糊其辞,更不可夸夸其谈,哪怕错,也好过模棱两可,在京中为官,不比地方,说得漂亮强过做得漂亮,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简在帝心的道理。”
卢道全躬身作揖,答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定当铭记于心。”
江清点了点头,嘱咐道:“这些话你记在心中便可,时候不早,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将江太师送走后,卢道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直至深夜,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