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秘境爆发后23年，4月。

晨，7点30分。

山间别墅中的主卧室中，李清明准时地醒来，自动窗帘也正徐徐拉开。

逐渐明媚的阳光山景中，李清明如此前每天一样，从睡裤兜里摸出了那个镜面有些破损的怀表，默默地看向表盘。

我叫李清明，是个尖兵。

这是我贯彻使命的第759天。

我坚信现在还远非秘境的结局，我拒绝让这个世界成为我的归宿。

殷璃、吉小祥和叶浅依然在某個地方等我。

海胆头、戴小芸、陈雪见、杜怡美也依然在期待着与我重逢。

是一群侵染了人类身体的秘境生物掐断了路径，夺走了一切。

我会找到他们，拷打他们，抹杀他们。

再将故事续写。

心中重复过这段誓愿后，旁边吊床上的穿着大粉睡衣的女孩避过太阳翻了个身。

“还……要睡……”她皱着眉噘着嘴嘟囔道，“星海……关……窗帘！”

听到这个指令，扬声器内很快传来了程星海的声音：“这个……还是李清明说的算吧……”

“还要睡！”林焕趴在吊床上捂着眼睛扭曲起来。

“关吧。”李清明无奈摆了摆手。

刚开到一半的窗帘这便一个急停，重新合上。

李清明也是叹了口气，收回怀表下床起身。

两年了，两年都没调好林焕的生物钟，只能说她真的是个混乱体。

即便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很多东西，但神智上依然是3岁的水平，性格和判断力似乎不会成长了，再多的知识涌入也只会让她更有办法耍赖。

好在，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秘境的离去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只要不使用秘能。

关于秘能，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那天过后，所有人体外与秘境相关的东西都快速消散一空，人体成为了保存秘境痕迹的最后容器。

但这已是无源之水。

尖兵们每一次的秘能使用，都会消耗掉一部分，强度也会随之骤降。

这样的耗损也不仅体现在秘能上，任何超越人类所限的行为动作，也都将伴随着能量散溢，这让尖兵们的身体成为了极其有限的消耗品，像是稀有的化石燃料。

可即便他们什么也不做，就睡大觉，能量也在缓慢地散溢中，两年多来，即便是最小心保养的尖兵，在没有秘境补充的前提下，也至少出现了40%的强度下滑。

李清明是个例外，原因在于惊蛰的特殊体质，他的能量耗损体现在饱食度上，而饱食度可以用储备品补充。

靠着游轮秘境残存的几百点储备品，他才勉强撑到了现在。

这些储备品就像是珍贵的脂肪，帮助他对抗没有秘境的漫长寒冬。

但现在，这玩意儿也已经见底了，惊蛰也即将开始燃烧宝贵的肌肉。

他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在土下蛰伏，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击穿空气打在大地上的春雷。

李清明就此望向窗外。

看着又一个该死的大晴天，他很难产生更多的期待。

他就此伸了个懒腰朝卫生间走去。

不得不说，简飞留下的这栋别墅住得还挺舒服的，他虽然水平一般但还挺会享受。

至于别墅是怎么落到李清明手里的，这一点也不曲折。

《尖兵》节目的那场游轮秘境过后，简飞和沈剑承担了所有，虽然喻望君和杨姿的节目组也有责任，但她们到底没那么冲锋陷阵，只有这两位老实人是真的往前冲。

机关公开的解释是，他们连同整个节目组都被笑匠犯罪集团操控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或者审判，但他们也自觉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和尖兵行业。

简飞心灰意冷且别无选择地放弃了他的股权，离开了未来科技，从此只做一位隐形富豪……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加入了李清明和安东的秘密队伍，在沈剑的游说下。

只是他不得不与过去挥别，这才将别墅租给了李清明，租金多少也没注意，反正住两年了也没给过，甚至连水电费都没交过。

还是那句话，这人虽然水平一般，但还挺大方的。

当李清明来到卫生间的时候，镜子屏上的程星海笑着挥手，送来了清晨的问好。

“4月15日，早上好，李清明。”

李清明点了下头，挤着牙膏道：“总是好奇你晚上一个人会不会无聊，会主动降低算力休眠么？”

“我可以去打游戏的，用的还是你的账号。”程星海说着调出了自己在各个游戏中名列前茅的榜单，“厉害吧！”

李清明哼笑着漱口道：“这不就是开挂？我很注重诚信的，可别害我被封。”

“哪有！”程星海不服道，“我主动封禁了大多数功能，并降低算力到我原先的水平，这才不算挂。”

“随你吧，别太高调。”李清明一边刷牙一边说道，“今天的日程。”

程星海闻言便也收回了嬉笑，将一张时间表格亮在了镜屏上。

“今天是415秘境事件两周年，各地都展开了纪念活动，东洲地区规模最大的活动在尖峰学院正门外，作为学院极少数的幸存者，你受邀在10点整出席并讲话。”

“之后是每天的常规工作，去秘境科学院探索更多的可能，这个时间完全自由安排。

“傍晚左右，安东预约了一场小会，大家都会出席，当然还是通过我进行的远程秘密会议。

“最后，中田、伊琳娜和时雨会在晚间去海边纪念白昼，他们很希望你也能一同前往。”

“不去。”李清明刷着牙摇头道，“还有什么我需要关注的消息么？”

“这是后秘境时代，世界回归重复了万年的纷争和无聊的秩序，里面没有任何你感兴趣的消息。至于那些崇信着伱的狂热组织与热爱秘境的犯罪人士，你早就知悉了他们的一切，该是他们都在等你的消息才对。”

“那破组织还在？”

“你嘴里的破组织可不止一个，但其中最具影响力的还是‘黑暗新生’，由前‘绿色新生’组织成员建立，打着你的招牌，收揽了不少狂热分子。”程星海正色道，“据我的判断，这个组织还真的不是为了盈利，他们一直在期待着你一声令下，让他们吞下污染液之类的东西引爆新生。”

“我不是早让他们滚了么？”

“是的，他们很兴奋能被你回应。”程星海无奈道，“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存在给你招了很多黑，在那个《尖兵》之夜后，人们对你的态度本来是略带崇拜的英雄，但因为后续一系列的变革以及类似组织的活动，你的形象正越来越趋近于恶魔，蒋卫疆反倒有翻身的趋势……都说他早就看穿了你的本质，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和一船人的性命让你葬身秘境。”

“这也太荒谬了，做出牺牲的是简飞和沈剑。”

“他们已经被遗忘了……偶尔被提到名声也不怎么好，笑匠的帮凶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笑匠的口碑也翻身了……神奇的二极管反转真是无处不在啊……”

“够了，头疼。”李清明涮干净了牙刷摆了摆手道，“给我放点轻松的视频博客什么的。”

“你关注的播主小蒋，时隔半年突然又更新了一期秘境热点锐评，要听吗？”

“别，这个含金量比较高，去尖峰的路上听。”

正说着。

“饿！”身后突然传来了林焕的声音，她正擦着眼角打着哈欠站在门前，“冰箱，冻鱼……直接吃！”

“先刷牙。”

“饿！”

“刷牙！”

“刷牙……”林焕只好委屈巴巴地走到池台前，“凶凶……”

看着她不屈且糊弄的样子，李清明突然就理解了杨姿和秦荔的一些话。

造了多大孽才养你。

上辈子欠你的啊。

你就糊弄吧我不管啦！

多少次，他也差点说出这些。

可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

前往尖峰学院的车子上，李清明打开自动驾驶模式，自己则在后座帮林焕整理起衣饰和发型。

这是一个重要的公开场合，他给林焕和自己都选择了专业的秘境探索服，即便相关品牌制造商已经几乎消声灭迹，但他还是提前定制了几十套以备不时之需。

在415秘境事件后，他始终都在竭尽所能做出态度，告诉所有人这不是结局，随时保持武装造型正是这个态度最直观的体现。

把林焕的头发搞整齐，衣服摆正后，他才舒了口气靠回椅背道：“开始吧，秘境热点锐评。”

很快，车内响起了一个青年男声的叹息。

“哎……”

接着沉默足足五秒后，小蒋才开了口。

“大家也都感觉到了，这大概是节目的最后一期了。

“其实‘秘境时事锐评’，早在两年前就该完结了，只是我一直不忍心收官，还在尽量保持更新。

“可这两年内，确实没再有一个新秘境爆发了，我只能去搜集各种边边角角捕风捉影的消息，硬说是热点，硬往里分析。

“而且这些分析也越来越危险……也给我个人带来了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