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紧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中, 6位尖兵于船首再次集结,被重新编组的志愿队伍也在他们身后的甲板上开始列阵。
阵列最前方依旧是最初效忠X的17人部队,这次他们没有穿防护服,手中仅有宝具和污染液。
而由20人组成,穿着防护服的喷水阻击队则位于两翼,接下来他们需要克制地使用高压水枪,只攻击避过尖兵主力防御向两侧包抄的虫群,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最后的150升海水完全是杯水车薪。
再后面则是由志愿船员和旅客组成的三队,现在已经扩展到了近150人的规模。
按照X的指示,他们的站位呈分散阵列,名义上的战斗目标是守护每一寸甲板和每一扇舱门。
但就算是小孩子也都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在与虫群的接触中,用手中的污染液砸到至少一只虫子,这才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只是……
然后呢?
“能活下去么……”守卫甲板中段的女孩呆望高空,轻声颤道。
“不太可能。”不远处的一个男人默默仰着头,沉沉说道,“就算做到也会死的,就算污染了眼前的虫子,也会被更多的虫子淹没,我们是必死的。”
“想……逃跑啊……”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已经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再向上看,“呜呜呜……想逃跑……”
“那就逃吧。”她旁边一个头发半白,年长些的女士微微哽咽道,“没人会怪你的,X也不会……”
“您……您为什么能这么勇敢?”女孩问道。
“这并非勇敢,只是选择。”女士转过头,缓声笑道,“你生在一個拧开水龙头就有水,点点手机就有人送饭的时代,一切麻烦的、沉重的事都不必面对,所有烦恼都只围绕着自己精致的生活,这是一种幸运。但事实是,在大多数时候,人都要为了活下去而承受全部的苦难,在一次次非生即死的挣扎中延续。现在大麻烦已经到头顶了,再没躲避的空间,也再没人会替你承担,要么放弃,要么就自己上,就这两条路,我选的后者,仅此而已。”
“……呜……呜呜……”女孩的抽泣更重了一些,但她的双脚终究是站在了原地,重重点了点头。
另一侧的一个中年男人跟着使劲拍了拍手,用更大的音量说道。
“顶住啊大家!!我们这里能顶住!舱房就安全了!!说老实话我也在发抖,完全是为了舱内的妻子儿女才站在这里的,一点也不高尚,但这也让我更加敬佩你们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什么00后10后20后!危难当前,都是好样的!!!东洲万岁!!!”
“东洲万岁!!!”又一人喊道。
“东洲万岁!!”更多的人都红着眼睛挥起了拳头。
虽然这是一句完全不合时宜的口号,却是一句永远滚烫的口号,在这一声声呐喊中,血液被再次点燃,无穷的力量蓬勃而出,哪怕面对的是绝望。
像是浪潮一般,这些口号逐渐整齐划一,一重重蔓延至了船头。
这让被跃迁虫巢压得有些透不过气的17人的部队也逐渐挺直了身体,相互凝视。
他们并不似后方的队伍那么热血沸腾,相反,很平静。
铁一样的平静。
船首,李清明短短回眸。
这些曾经是他最厌恶的人群,现在已成为最强大的力量。
是秘境改变了他们么?
不。
这力量本就在每个人的血液中,由祖先赋予,以战火浇筑。
优渥虽会将其腐蚀,使其沉睡。
但每当危难来临,它必将被唤醒。
东洲的辉煌将其淬炼,但它真正的名字只有一个——
存续。
来吧。
李清明回过身,重新凝向深空。
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为了存续。
献出一切。
凝重的氛围中,空中的虫巢似乎传来了一阵鸣声,一小股点状虫群从洞穴中飞出,脱离巢穴朝游轮飞来。
刘默短暂观望后展开汇报:
“这是一股与此前冲击相似的虫群,同样由一只王虫带队,应当是探路前哨,预计50秒内到达。
“虫巢则跃迁速度较慢,预计至少还要10分钟。”
李清明就此冲身侧的林焕点了点头。
林焕随即提起两打如鞭炮一样捆在一起的污染液,振翅而起。
所有人都凝视着她飞向高空。
李清明则远远看着她舒展的翅膀,逐渐举起了左手中搏动的腺体:“林焕身负50份污染液,它们将以散装炸弹的形式投向这批虫群,顺利的话,这批虫子很快就效忠于我了。”
没人再说话,只能默默祝愿。
毕竟相对于远方那些黑压压的乌点,林焕显得太脆弱了,就像是一只面对蝗灾的海鸟。
她却也丝毫没有畏惧,直朝着虫群的方向展翅飞去,仿佛飞得越远,下面的一切也就越安全。
渐渐地,林焕也变得越来越渺小,人们只能通过周围的屏幕才能看清她。
所有人也都随之屏息,无论秘境内外,所有地方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压抑。
十秒后,林焕与虫群已仅剩一个冲锋的距离。
“嘶嘶嘶——!”
王虫尖啸,虫群主力旋于当空,20只螳螂和黄蜂扑翅而出朝林焕袭来。
林焕则一个振翅向上,划过一个陡峭的弧线朝上空冲去。
虫群紧随而至追着她向上冲去,很快便追成了一条线。
林焕见势已成,上冲的身体突然一个飞旋急转弯朝下坠去。
同时,一整打污染液泼洒而出,如雨露般打向来不及转向的虫群。
嘭……嘭嘭嘭……
一个个玻璃瓶砸在了虫群的外壳上。
近半数污染液成功命中目标。
人们也随之发出浅浅的呐喊,恨不得跳起来庆祝。
林焕则借着反向俯冲,飞速掠过王虫所在的主力虫群,像是低空轰炸机一样,在很近的地方将另一打污染液播撒而下。
即便虫群已有意闪躲,但林焕全力的高速俯冲已形成了强度碾压,这让王虫根本来不及下令分散。
于是又一阵噼噼啪啪的碎响中,十几只虫子再次中弹,
甚至就连王虫也都中弹了,一个瓶子正正砸在了它的头上。
“嘶嘶嘶!!!”
浓浓的白烟冒出,王虫发出了哀嚎。
林焕则已重新拉开距离,旋于空中,继续只身拦在虫群与船体之间。
“至少命中了20只,包括王虫。”她有些兴奋,却也尽量沉稳地说道。
不必她说,李清明早已举起了腺体发出“原地盘旋”的信号。
一股似有似无的信号波随即发射而出。
同时,他也在克制着自己去分析这些信号,去观察腺体分泌的冲动。
不去理解,只是利用。
不去理解,只是利用。
不去理解,只是利用。
在这一次次的信息素发射中,空中的虫群开始陷入混乱。
那些被污染液砸中的虫子,像是急着挠痒一般,疯狂扑腾着翅膀与肢足抓向冒着白烟被污染的部位。
而那些没被击中的则一圈圈围绕着它们盘旋,一次次亮出镰刀和口器准备攻击,却又感觉到这是同类而收回。
这样的混乱尤以王虫周围为最。
它的卫队们已经失控发疯一样将它围起,陷入了“攻击异类”和“保护王虫”的死循环之中。
王虫则于挣扎中不断用上肢抓挠着中招的头部,痛苦之下再次发出了尖啸:“嘶!!!”
几只黄蜂立刻蜷曲着身体扑到了王虫身上,亮出口器,死命地啃噬起它的头部。
人群也随即陷入了惊愕,但同时也在隐隐振奋。
指挥虫子自相残杀……
只要王虫死了,这批虫子就是X的了……
能成,好像能成……
吱吱的响声中,王虫虚弱的尖啸再次传来。
扑在它身上的几只黄蜂立刻扑翅散开。
王虫再次显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此时的它,半个头已经被啃没了,周围一只只黄蜂正将嘴里细碎的头体吐进大海,同时用上肢清理起口器。
王虫则虚弱地飘在空中,似是喘气一样缓了片刻,才再次发出“嘶嘶”的尖啸。
紧接着,那些健康的虫子纷纷扑向了中弹的虫子,啃噬起他们中弹的部位。
那些被啃的虫子则一动不动,任由侵蚀。
片刻间,三只虫子被直接啃死,更多的虫子的残体则被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