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即便对方只是一人一剑,谢霖岚依旧如同攻城略池一般,向青崖发动了冲锋。
磷火青青,山鬼喑喑,曾经多少的山河人间化作指尖流沙。双月同天,一轮明月依旧悬于高空,而另一轮寒月则是再次回到了青崖的手中。
又是那样熟悉的感觉,自己的手腕冥冥之中被人握住,青崖再次成为了连接幽冥与现实之间的桥梁。
曾经,千人万人千里万里血染河山,三界之争搅得周天寒彻,终究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冥王身陨,神将羽化,魔界至尊在那之后绝迹人间,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而今天,将再现当年神魔大战的一角。
古老的歌谣从虚空深处传来,那是冥界的死亡女神在吟唱。歌声不断回荡在青崖的胸膛,他的胸口也在不断散发着冥河的蓝光。
这一次,冥河的潮水不再是与天相接那般汹涌,而是在青崖的身体之中不断奔流。
此刻,青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冥河之水的不断洗涤之下变得幽蓝通透。
具现,投影。
破体而出的蓝光映射在脚下,所过之处,黑暗中站起了一排的一排的魔军,他们依旧没有自己的身体,仿佛是那自青崖身体中激射而出的光芒赋予他们行动的力量。
战局瞬息万变,刹那间已然是两军对峙的局面,只不过这一次,两军交战的实质,实为两人对招。
谢霖岚座下,将士们的甲胄之下只有一片漆黑的虚无,而青崖所投影出的,也只不过是冥军的虚影。
长枪,铁骑,刀剑在两军碰撞的瞬间交织在了一起,混合着各式各样的剑影刀光,这一刻武力与道法混合在一起,炸开了绚烂的花火。
他们没有痛觉,也不会退缩,他们所接到的军令只有冲锋,一人倒下,十人接上,交锋的战线犹如一道深谷,不断吞噬着临渊的将士。
一阵狂风呼啸,就在冥军的上方忽然天降奇兵,厚重的战车恍若一座座山丘坠地,将地面震得不住摇晃,俨然,在这虚空之中,到处都是谢霖岚的藏兵之所。
有道是善守着,藏于九地之下;善攻着动于九天之上,这一击从天而降的突袭,让原本均势的双方产生了一丝倾斜。
“黄泉九变,幽冥降临。”
虽然青崖并不知道这一句口令意味着什么,但心底却有一股冲动借由他之口将这句口令发了出去。
幽冥降临。
在青冥辉光的扩散之下,所有冥军停下了正在战斗的身躯,清冷的月光在他们身上覆盖上一层黑色的茧,任凭对方刀砍火烧,无法伤其分毫。
就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喀拉”一声,不知哪一处魔茧破裂,一只手臂从魔茧中伸出,一把抓住了砍向自己的刀刃。
先前的冥军,在外形上看起来至少和人类无异,所施展的武学也与人间的道法相差无几。但现在,那漆黑的手臂之上布满了麟纹,关节处突起了尖锐的骨刺,而手臂之上,更是携带着一柄血红的骨刃。
“卡……卡……卡……。”
冥将低吼着震碎了束缚自己的魔茧,待他完全显露出来时,已有一丈之高。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身穿甲胄的军士,他们自身骨骼所化的铠甲覆盖在他们身上,他们已经是从幽冥中爬出的鬼怪。
他们跃入大军之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瞬间被清出了一片虚无,即使对面的将士并不是真的人类,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青崖一阵胆颤。
那些都是什么?那些怪物,都是我搞出来的吗?
我是谁,我是人类吗?还是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不!
自从握起剑来的那天开始,青崖平生第一次,松开了手中的长剑。在以往的日子里,青冥也好,捕风也好,青崖一直都把它们当作是自己最值得托付的战友,可今日,是青冥让自己召唤出的这些怪物的吗?
黑暗的虚无没有边界,失去了执剑者的力量,青冥瞬间失去了光华,再度变回了黑红交错的长剑。
这一次,是青崖主动切断了与青冥的联系,所以,它不再保有任何力量,如同一柄寻常的铁剑一样,像虚空深处坠落。
感觉到手上一片空寂之感,青崖这次啊意识到青冥已经离自己远去。
我做了什么?
当日,从冥王的手中接过它的时候,它就像是一条顽皮的小泥鳅,在自己的身上钻来钻去的,想必它也为自己能重回世间而感到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