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仿佛也跟着变得模糊起来……他猛然别开了头,用手捂住了脸庞,豆大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坠下,砸在地面上。
他不顾在场众人惊愕诧异的目光,失声痛哭起来。
他改变了很多人的结局,却唯独没有改变她的。
这个时代似乎对英雄之辈格外残酷。
眷恋的只是人间平淡的烟火气,但要付出的却是骨灰。
“好了,看你像什么样子,怎么又哭了啊。”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有人从后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郁元洲止住眼泪,回过头,看见一张祥和贵气的脸庞。
丁秀曼今年四十五岁,面目艳丽,一头烫过的短卷发,看起来十分时髦利落,神情温和,和郁元洲印象中那个总是活跃在国际上,为国家据理力争的著名女外交官,逐渐贴合在了一起。
不过细看之下,还是能看见她眼角已经爬出了鱼尾纹。
她也老了。
他们都老了,只有她没老。
“丁小姐。”郁元洲犹豫了一会,还是朝着丁秀曼忐忑地伸出了手。
丁秀曼则是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脸色复杂地变幻了一下,最后还是真挚地对他道:“谢谢你。”
这一声谢,包含了许多,谢他当年的那两张船票,也谢他没有和他哥哥一样。
国共几次合作,都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力量可以做到的,而是许多人共同努力,促成双方一致对外,从而避免更大的牺牲。
说完话,两人都沉默着望向了灵堂中间的那张黑白照片,眼里逐渐浮现出泪光。
有人二十岁还是个孩子,有人二十岁已经过完了一生。
外面又有人缓步走了进来,四周响起了不断的摄像声音和闪光灯。
进来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他比丁秀曼和郁元洲都更加衰老,但是面容看上去却和灵堂中的那张黑白照有几分相似。
“你来了。”明朗扫视了一圈,看到了郁元洲,于是便朝着说话的两人走了过来。
“明先生。”这一次郁元洲不再畏怯,果断走上前去,伸出手和明朗握了一握,后者也欣然回握住了他的手。
比起郁元洲和丁秀曼这两个感性的人,明朗早已接受了明曦的离开,面对这场隆重到史无前例的葬礼,他有的只是郁结和惆怅。
仿佛置身于海水中央,四周无边无际的辛酸苦楚都涌了过来。
丁秀曼叹了一口气,眼含热泪,语气哽咽道:“要是时新能活着就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看到这场葬礼。”
提到温时新,郁元洲也跟着垂下了眼眸,眸子里带着复杂的思绪。
明朗沉默了一下,轻声笑道:“不,他不会的。”
“你忘记了么,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们最后会胜利,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伟大的人。”
太平本是烈士定,从无烈士享太平。
他们为了百年后的太平盛世拼搏而死,却从未享受过太平盛世的一分一秒,只带着一腔热血长眠于地底。
28年革命,2000万人的奋斗和牺牲,于是有了今日由人民主导的红色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