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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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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仙人的病症乃心内郁结所致,若不能舒心展颜,恐怕即便将养好身子,也常常要罹病的。”

“这些废话本尊不消你说!本尊只问你何药能叫她舒心!”

我躺在榻上,掀开床边低垂的纱幔的一角,有黑帝玄色的衣衫,繁复的纹饰。他从来都是这样华服耀世的高高在上姿态。不需探看便知他面前的人定然是跪拜着的。面对着他,向来只有我不用屈下膝盖。这或许算得上他的恩典了吧。可是我不知道,渐渐疏远的一对并非亲生的父女,又何必再来这样的照料。

便是我自己,回了北天,也并不想住进这高阳殿里。虽不似五天帝那般能够享用人间供奉的香火,但好歹,我是永不会死去的,随意幻化些什么来果腹也未尝不可,抬手挥就一间茅屋也足以栖身。身无旁物,一人而已,怎样活,都是容易的。

我在这华舍之中已经躺了三日,每日里,都会听到黑帝这样训斥那些掌管医药典籍的仙人,怒骂他们治不好我的病。

我哪里有什么病?那些鞭伤早好了,一滴血也不曾多流。黑帝法术高强,我的身上连一道轻微的疤痕都没有。这样不是极好的了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今后难免患病,那不过是今后的事,不是如今了,又何劳挂齿。

黑帝他若是当真关心我,为何,三日里,连一点外界的消息都不告知我?除却东君,我还在惦记着即墨与负屃。负屃难免受罚,我枉做他数千年的至交好友,竟连他的情况也半点无从知晓。

想要询问,却总是被黑帝搪塞,他不愿多谈,殿中便是连半个旁的人也没有。只这日日来颤栗发抖的医仙药神,一句话也无法和我多说。我只能躺在帘幕后面,除了黑帝玄色的身影,什么都看不到。

黑帝,是要将我软禁了,与这整个天界隔绝开。

他不必这样做,我原本,也早将自己与整个天界隔绝开来。没了他的天界,再不是天界。

恍惚记起当年,我们一起在云头嘲讽人世女子的痴傻,死死的握住一个男子,至死也不肯放开。如今,这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不知是谁,拨开云头看着我的痴傻。

复又躺了两日,我再也歇不住,趁着黑帝出去赶走那医仙,我罩上外襦下榻。正要向外走,正撞上一脸整肃的黑帝。我佯笑两声:“躺乏了,出去走走。”

“走走?你这一走,怕再不会回来。”

“我又还能去哪里?您既贵为黑帝,这北天之上,不论我去了哪里,你都会知道的,不是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将我把玩在手掌心上吗?我不需要这样的所谓疼宠,我要的,只是我最后一点孤独滋味。苦涩的滋味,才能让我觉出自己还活着。

三千年,那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戒不掉的习惯。

习惯想他,习惯记挂着他,习惯沏好了茶递向对面,习惯走在路上随意回身时都有一个紧紧守护的身影。

“我是你的父亲,你如今如此形容,我怎好叫你出门?”

“你若是我的父亲,当年又何苦叫我去了凡尘之中?”若没有那一遭,如今,也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我也有许多……无可奈何。”

他的话,听起来便像是真的一样。堂堂黑帝,说什么无可奈何?黑帝权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二十年中,青帝不在,东天缺主,他几乎要将人间天界搅得天翻地覆。若说他有无可奈何,我断断不信。

“黑帝的无可奈何,便叫天界几乎易主。当真非寻常人。”

“你何必对我也冷嘲热讽。”

“那该对谁?黑帝如今许我见旁人吗?”我如今能见到的,能说上话的,只一颛顼罢了。

“你如今的样子,实不好见人。”

“黑帝怕我丢了黑帝的脸吗?”

“我何曾这样说。你有何苦句句带刺。待人和善些不好吗?数千年来你性子越发骄纵,便是再怎么包容也无济于事。”

“是,紫菀越发骄纵了,黑帝从未加以约束,如今来说些什么?”我巴不得他当即收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好心,赶我出去。

“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便是骄纵,也待修养好身子才有力气骄纵。”

“我的身子,养不好的。也不劳黑帝去养。”他有意将养好我的身子,我早便好了,他若无心,我又何必强求。更何况,那医仙说是郁结所致,这原本,也不是他所说的静养便能医治的好的病症。我今后,除了郁结,还有什么旁的路可走吗?

“傻丫头,他不是你的命,你何苦为他痴心到如此地步。他原本就忘了你,不值得。”

“这样的话,我听得够多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或许是跟在东君身边太久了,连我也沾染上了他的固执脾气。

“黑帝,您还要一个梼杌吗?”我抬眼问道。

梼杌是他不成器的亲子,我曾见过,不可教训,位列四凶,乃穷凶极恶之徒,一旦出世,便要搅得天翻地覆。当年,是祸乱到了东方,为青帝所擒,扭送回了北天,一路上,更是叫他闹得生灵涂炭,最终,好容易叫颛顼收拾妥帖,至今仍锁在幽深阴寒之地。

我也不成器,也不可教训,为祸东方,叫青帝逐了回来,唯一的不同,怕只是我只是被他软禁,没有那层层施了咒术的锁链。

关押亲子,向来是他心头一道疤。任是谁说了,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人人心里都一个地方,只要轻轻触碰,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牵扯了四肢百骸。颛顼纵然无情,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若说他心中没有一点触动,那是胡话。

一如东君在我心里,旁人碰不得。

“你……无端说起那逆子作甚!”

我看得出他压抑的怒火和烦躁,知道只需再说几句,便是道硬伤。

“梼杌所做之事,也并非全然性情所致。有父如此,到底是要疯魔的!他已是前车之鉴,莫非我还要视若无睹吗?黑帝是否要我放了梼杌,好好效仿一番,足了您的心愿?”

“你,不可理喻!”

“这便不可理喻了吗?旁的不可理喻的事,您高高在上的,可曾知道?当年我与东君两情缱绻之事,您可曾知道?我如今为之所困,又是谁惹出来的事端!”

“两情缱绻,这样的话,你一个女儿家也说得出口!”

“我缘何说不出口,本不过两心相悦,我自然要说,说的堂而皇之!我便是要这天下人知道,你颛顼独做这样棒打鸳鸯的狠心事!”

“你放肆!”

怒火已至临界,我细细揣摩着他的神情,脱口而出:“放肆如梼杌,却也能好好受一受这慈父的疼宠了!”

“你!”

“还是说紫菀终究与您没有半分血缘,您不愿抬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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