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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或许不多了(第2 / 2页)

“你要将她如何处置?”

他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让人心碎的笑:“我不会让她埋在地下的,她应该在阳光下。”

我不敢再停顿,转身决绝离开。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将一切告知他。告诉他,守着那具尸体没有用,多少次的哀求祷告也没有用,那不过是具尸体,是样遗留物,他再怎么做,也不会传到廖魇心里去。他便是死了,也不会在往生里见到廖魇的身影。

我曾是廖魇,现在不是了。

我看着渐渐垂下的星天,颓然的坐下。

东君,你给我一个答案。即墨东离是你吗?他有没有半分你的思想?

银河两边,牵牛织女依然遥遥相望。

我曾经,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故事发生,那时,东君已在我身边多年。无数个夜晚,他用茶汤消散的香气描摹出他两人厮守模样,我们以为,他们,真的能一直到老,至少,是到他老去。

然而,最终悲剧收场,让人暗自唏嘘。

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看客,默默祝福,默默哀悼。不知今天,是否有人做了我们的看客,抿着香茶,窥探着一切。

好歹,牵牛织女一年一会,我与东君,却是二十年不曾再见。是这三千年里幸福太过,我明白,即便是一成不变的天界,也并非是真的一成不变。

颛顼,他好歹是我曾经的养父,如今,却要反目成仇。当年若非他,我不会遇到你。也不会有如今。我便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不知感恩的女子。为了自己,可以抛却一切,只是,不能抛却你。

你还记得那天吗?

沧浪海边,颛顼不许我去接你飞升,我便躲在天边云后远远的看你。那时候,我以为,你喝了忘川水,便将我忘了。待你成了仙,日后,也是相见不相识。我哭的稀里哗啦,化成一片紫菀花隐藏自己,是你,微笑着看过来,一个眼神,让我知道,你没有把我忘了,你没有被忘川水左右。天地神灵都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了。

后来,许多年后,我偷偷告诉你当时我的窃喜,你抬手揉乱了我的长发,嘲笑我的傻,然后说,你也一样。

精明如你,对于这样的事,却是和我一样的傻。

千百年的情,迷了心智。

阖上眼眸,不去看那低垂的天幕,缓缓躺倒,人世间微凉的草地,比天界的云朵要坚实很多。若没有这二十年,或许,我会以为,大海,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他还是凡人的时候,忙碌,不解风情,最浪漫也是最常做的,便是和我赤着脚走在沙滩上,每次,他都会小心离了很远的距离,每次,最后也都是他走近为我拧干湿透的裙角。

沉浸在回忆里,度过了浑浑噩噩的许多日子。

有我和凤凰在,再加上睚眦的退让,即墨一路南下,直到再次遇到晋王,我才想起,要去看看宓澜。只是在九皋这么多日子,也没有见过她,想来,被看管的该是很严苛。

我寻了门路探过去,于她,我还只是当年在廖家灵堂的匆匆一瞥。那时候,廖魇十六岁,她十五,初嫁,又遇父丧,很娇小很玲珑的模样,和如今眼前的女子迥乎不同了。

“宓澜。”

幽暗的帐里,她在灯火摇曳之地,五花大绑,战乱让她的模样几分成熟镇定,五官比当年更美,身形也越发纤长。看得出,晋王待她很好,即墨也没有对她施什么折磨人的刑罚。

“你便是那仙姑?”她问的没有半分波澜。

“你怎知道?”

“军营中,还有旁的女人吗?”

我几乎脱口而出,廖魇便常年随同他出征。到底,也没有说出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

“晋王很惦记你。”

“仙姑想说什么?”

“你记挂着他么?”

她的眸色黯了黯,终于开口:“他是我夫家,我自然记挂。”

“你恨即墨吗?”

“仙姑!”

“你恨他吗?”

“他是叛军,我自然恨他!你若要替他杀我,便来吧!”

“你恨他,是因为,他是叛军,没有其他?”

“他背弃伏契,自然该恨,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晋王也是这么想的?”

“自然。”

“你也是这么想的?”

她顿了一顿才说:“自然。”

“伏契皇族荼毒天下,早该灭亡。你应该看的清楚。如果,伏契当真尽得民心,廖将军便不会死了。”

我知道,她明白,四年前就明白。只是夫家拥护皇室,她也别无选择。

她没有说话,我便继续说:“即墨如今占尽天理,伏契早晚灭亡,而在伏契覆灭之前,晋王便会成为牺牲品。即墨不会放过他,你愿见他死吗?”

她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到时,我陪他一起。”

“你们的生死都会在即墨手里,他会甘心这么轻易放你们做一对地狱鸳鸯吗?”

她迟疑了。

“这场战乱已经毁了廖家,好在,你已经嫁人了。你多活了四年,如今,还是轮到你,和你的夫家。甚至不用即墨动手,我在你面前,只要摆摆手,便能让晋王暴毙,让你独自过活,生死无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晋王记挂你,我要你,让晋王叛变。”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即便最后,伏契赢了,晋王创立丰功伟绩,赐官封爵。可你知道一个词吗?功高震主。即便没有我干预,我敢向你保证,到不了伏契新帝登基的那一天,晋王就会被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到时,你且问他,忠君爱国有几斤几两重,能不能救他一条命!”

“可即墨东离也不一定会放过他!”

“我保晋王的命,保他不会为即墨所杀,够了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按下眉心,努力让这双眉温软下来,不再那么积聚哀伤:“我见不得悲剧。宓澜,有些人,我可以救,却生生错过。我不想再错过,也不想你再错过。”

当年,我该去为牛郎织女求一求情,而不是看着茶烟消散,又是一天一年。当年,我该陪同他一起离开,不给颛顼可乘之机。当年,我该早早给即墨一个答案,不让他守着一具不哭不笑的尸体孤独终老。

宓澜曾是我的妹妹,曾与我有割不断的血缘,曾是我最后的家人,我不能再让她含着眼泪草草收场,便当我在人世度过二十年做的唯一一件算的上不错的事。

她忽然落了泪,我看着她被绑缚的双手,低头为她擦干净眼泪。

“我会帮你,我会帮你。”

离开帐子,我搓了搓冰凉的双手,却怎么也捂不热。

我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即墨很听我的话,便如同过去听从徐先生的话一样。他许我带着宓澜一同约见晋王,没有派兵跟随。

的确,有我在,又何须派兵呢?

恰是凤凰自丹穴山回来,我遣它去联系了睚眦,也不知他会否前来。

待一切就绪,我和宓澜已经坐在碎云车城郊的一处小酒楼中等待,却忽然有一军士慌慌张张跑来,扑通双膝磕在我面前:“仙姑!皇上突然血流不止昏死过去了!”

我猛然起身,撞翻了桌上滚烫的茶碗,茶水倾出,顺裙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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