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苑,你们这里平日的客人多吗?”
万俟斐忽然问了的这一句让璃苑掩藏在白色水袖下的手指微颤,“多,梨花院是安城最大的勾栏之地。”
“你们平日里就是登台演戏,会不会有陪客人?”
“会,只要客人给的银子够多,会有好多戏子愿意陪他们的。”
“你如果碰到手腕处有黑莲花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此话,等不及璃苑想告诉万俟斐,他并不陪客人。可是万俟斐已经阖上眼睛,神色有些疲倦,更何况璃苑也没办法拒绝万俟斐的要求。
离开房门之后,璃苑纯黑的眼眸有些发亮,搭起水袖,又到院子里开始练戏。刚接到通知,今晚上是他打首场,是要好好准备。如果可以为万公子办些事,那他肯定会多记得自己一点。
夜幕降临,璃苑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化好妆后雌雄莫辨的少年,沉下心来,换上戏服就登到台上。灿烂绚丽的舞台,下面层层高呼的宾客,璃苑刚登台就引起一阵骚动。
他平日里就是极受欢迎,许多人都一掷千金为听他一曲。璃苑声音委婉动听,唱起女声时更是让人听不出一点违和,只能拍手叫好。
等演唱完毕后,璃苑在后台稍作歇息。这时,金老板又凑到他身边,圆润的脸上挂满笑容,“小苑,你今个唱的可真好啊!想只让你为他一个人唱的,大有人在。只要你肯答应,银子可是大把大把的流到你的腰包里。”
“我愿意。”
“真的。”金老板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望着璃苑。他只是来例行公事的问候一下,毕竟这些戏子们并没有卖身给他,他从来不能硬逼任何人。另外则是梨花院里面值得培养的台柱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这璃苑正是转性子了,要搁以前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去唱戏的。不过,这些闲事他可管不着,只要有银子赚就好。
看着金老板乐呵呵的出去,璃苑手上卸妆的动作慢下来,心里微微有些恐惧。当初他还只是梨花院的学徒时,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个十分受追捧的戏子华彩,长相特别漂亮。从墙缝中偷瞄过一眼,璃苑当时就被迷花了眼。后来还是被人揪着耳朵拉出来,要璃苑道歉。
可是那华彩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只留下一句低贱就离开此处。为此璃苑还曾经伤心过一段时间,他没有想偷学,只是想看他一眼。也是因此,璃苑许久没有见过华彩,再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安静的下午。当时他正躲在墙角处练基本功,细碎的哭泣声引起他的注意。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很少会有人来这后院。璃苑悄悄地来到声源地,发现这正是离他练功不远处的后门,一个瘦骨嶙嶙的人正掩面哭泣。当他抬起头时,璃苑吃惊的捂住嘴唇,大半道伤疤横跨在他的脸颊上,随着他的哭颤像是蚯蚓般抖动,看起来丑陋而恶心。
后来他问了其他人之后,才知道当初的那个人是华彩。听说他当年就是因为外出演戏,被人欺辱至此。具体的细节是各说纷纭,璃苑是不敢再听这些事,他知道自己总是过于胆小。
璃苑所有的戏份演完时,已经夜至二更。金老板已经把他明天的日程安排好,是一个仰慕他许久的贵客。悄悄地回到房间,璃苑在靠近火盆的附近给自己铺了一个小窝。这样好歹也能保暖一些,他快速的脱下外套,躲到被窝里。
屋里安静的连呼气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情况下,璃苑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半夜他被一阵桌凳碰撞声惊醒,他迷茫的睁开眼一看,立刻震惊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顾不上夜里的冷寒,赶到万俟斐的身边,替他倒了一杯茶水,握着他的手指,将它放在茶杯上。
“谢谢!”清冷的声音在半夜里响起,万俟斐眼帘垂下,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璃苑看着万俟斐离开的背影,扶起跌倒在地的凳子,咬下嘴唇,还是问出他的疑问,“万公子,你的眼睛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请大夫看看。”
“没事,不用看。”万俟斐躺在床上,慢慢地盖上被子。他这次被昔成炔打伤,再次引发旧毒,眼睛越发的看不清,特别是夜里和瞎子没什么区别。他也知道这是梅花殁的厉害之处,从眼尾延伸出的花瓣会逐渐吸收他的内力,甚至影响他的视力。到最后失去光明,内力全无,它便会吸取生命力,到时不出一个月,他就真的要告别这个世界。
从小就在药罐子长大,被母亲严密的监控一切,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对于万俟斐来言,他真的不甘心一生如此。
其实这屋夜里并不太黑,外面的各色灯笼常常都是挂一夜,璃苑这里靠灯笼很近。每次夜里醒来,他都不用点蜡。可是,他望着阴影中的床上修长的身形,粉嫩的拳头捏紧,等攒够银子一定要请人来看万公子的眼睛。
翻了个身,本来睡意绵绵的璃苑由于这件事开始有些睡不着,心里开始计算何时才能攒够银子。如果答应外出替贵客唱戏,减去老板的克扣,应该会很快攒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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