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桑心情极好,从中抽出一张银票,水珀找了张红纸裹着,塞入信封。
“今日是除夕,后宫都要在一起守岁,想必丞相是家主,想必也忙着,你亲自去趟丞相府,把这封信交给他。”
水珀接过信封,“这上面一个字都没写,要是丞相问起来我要怎么说?娘娘可要带句话?”
折桑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见了他,同他说声"新年好"就是了。”
“这个娘娘不交代我也是要说的,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
除夕宫宴设在寒香苑,一片白雪红梅,若是宴中乏了,出去走走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折桑到时,大多妃子都提前到了。
见了皇后过来,纷纷屈膝行礼,侧身避让。
牡丹自是花中王,千红万艳皆垂首。
“娘娘怎么走的这么早,我本想与娘娘一同走,谁知竟去晚了,扑了个空,只好后脚赶过来了。”
安贵妃带着人从后面快步追上来,笑意盈盈。
折桑停下,回身站在那里等她。
“想着这边热闹,就先过来了,下回你派个人来说,本宫定等你一同走。”
安贵妃气血好了许多,眉眼间的怯懦散去,更显风姿可人。
“好,下回我早些,先去永安宫守着。”
折桑拉了她的手,有些冷,问她身后的宫女,“怎的手炉也不给贵妃备一个?”
安贵妃知道皇后因上次的事,怕宫人又欺负自己,忙解释道,“这不怪她们,她们原备了,是我嫌重不要。”
折桑把自己那个小手炉塞进她手中,“这个不重,你抱着暖暖手吧。”
又对她身后的宫女儿道,“贵妃娘娘觉得用着不舒服,你便去内务府重新挑过。”
宫女儿忙应下了。
安贵妃把手炉还回去,“娘娘还怀着身子。”
“别推辞了,快拿着。”折桑凑到她小声抱怨,“你摸摸,我手心都热得发汗,那些人盯的紧,里里外外给我穿了八件呢。”
安贵妃摸了摸她的手心,竟是真的,不由觉的好笑,也就安心握着那手炉。
正说着,远处又来了一群人,行首之人一身白衣十分抓眼。
纤纤之态,霜雪天降。
淑妃不像是参加宫宴,更像是赶赴诗会。
安贵妃小声赞道,“淑妃娘娘这般,竟然十分清冷出尘。”
说完后,自觉失言,去看皇后的神色,怕她不悦。
哪有当着皇后的面,夸其他妃子的道理。
折桑并无不悦,反而与她一起笑谈,“淑妃冷着脸比笑起来自然,气质融洽了,反倒美上三分。”
正说着,淑妃已经走前来了,不冷不淡,语调平静的像二人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起吧。”
折桑免了她的礼,拉了安贵妃往里走,景色虽好,仍有寒风。
淑妃神色也没什么变化,自去踏雪赏梅了。
冯寰的死,只是开始,皇帝扶持高鸿,高鸿又曾受西伯府迫害。
不管皇帝说的再漂亮,西伯侯在朝廷受到的挤压就是越来越大。
就连当初那个盟约,都不敢再轻易提起。
淑妃的母亲倒是时常写信,让她多讨帝王欢心,淑妃也照他们说的法子去做了,可却连皇帝的面也见不上。
有时候,她也觉得苦闷,忍不住像母亲倾述一二,可母亲却骂她,紧要时刻怎还耍脾性。
她与西伯侯府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西伯侯府处境不堪,她在后宫当多费心思,扭转局面。
淑妃知道母亲说的没错,可她总觉得难过。
在宫里的日子越久,她就越觉得难过。
父亲为官数十载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又能如何?
经过次次碰壁,草木诗书,反倒成了她最后的慰藉。
既然改变不了,何不随它去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兴亡胜败,早有定数,她又何必苦于自缚。
倒不如凭这浅薄的慰藉,聊以寻乐。
“娘娘身上穿的薄,不如进去避避风。”身旁的宫女小心劝到。
除夕夜皇帝也会来,哪宫主子不是锦衣华服,云鬓扰扰,光鲜亮丽。
偏淑妃不肯,非要这身简素的白衣裙,就连簪子也不愿多插几根。
淑妃漫步向前走着,在梅林中穿行。
“风若不寒,怎叫梅生傲骨。”
寒风凛冽,淑妃从刺骨的冷意中寻找快感,仿佛自己与寒梅一同,接受风的洗礼。
宫女见她没有回去的意思,只跟在她身后默默走着。
淑妃捡起落在白雪中的红梅,自顾自轻笑,“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我窥寒梅却无诗,也算个俗人了。”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一道声音从假山后响起。
淑妃循声望去,山后转出一名青年,容貌不显却气质清正。
那人见了淑妃,先是一惊,竟也不知回避,呆呆的盯着她看。
宫女护在淑妃面前,冷呵,“你是何人,怎可如此盯着淑妃娘娘看。”
男子回过神,略有慌乱窘迫,忙跪下行礼,“在下李见明,在藏书楼当差,无意冒犯娘娘,请娘娘恕罪。”
淑妃蹙眉,问道,“李见明,本宫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我们见过?”
名字她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可面前这张脸,淑妃分明是陌生的,一时自己也糊涂了。
李见明默了下,“不曾。”
淑妃不以为意,“起来吧,既在藏书楼当差,怎么到这里来?”
李见明起身,却不敢再看她,垂头只看地上的积雪,解释道,“永安宫的重青姑娘落了东西,在下过来送东西,正要回去,无意惊动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