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弘已经消失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那里是去李治、武皇后休息的方向,李弘忠孝,即便身为太子也不忘晨昏定省。
今日李弘身子有所好转,想必是去拜会李治、武皇后了。
想着武皇后手段如此,不免心底生寒,这天下竟有母亲狠心至此,实在可怖。
带着内疚之情,崔詧到了自己的公廨,依照惯例,他得细心检查今日份从宫外运来的食材。
身为太仓署丞,他这里是最后一关,也是最好下手的一关。
因为后面就没有人检查了……直接由奉膳局负责烹制料理。
这个时候也不是满清,不存在试吃什么乱七八糟的恶心规矩。
崔詧往常都是在这时候动手的,鱼是无毒之鱼,但鱼吃了虫,人吃了鱼,那就有危害了。
这种下毒方式,以纯粹的测毒方法是行不通的。
也因如此,崔詧所干之事,从未被人发觉。
唯有李弘吃出了些怪味……
崔詧看着面前水盆里的活鱼,想了想直接走开了。
他还有二子二女,舍不得他们跟着陪葬,纵然内心再如何煎熬,也没有勇气将所行之事公之于众。
可再要他加害李弘,却也过不了自己这关,索性就当自己下过毒了吧……
崔詧回到自己的办公署,取过藏在身上的瓷瓶,将里面的小虫倒在了窗台上的一束盆栽之中,算是自己完成了任务。
——
永平坊。
万国俊去了西州,现在与李义府往来的是一个叫安得朋的年轻人。
李义府昔年结党营私,卖官卖爵势力极大。
李治一直容忍李义府皆因他拉拢的人多是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往往会出现两个极端,过于高傲清廉,过于不择手段。
陈青兕、李义府走的恰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寒门子弟因为没有人脉没有其他,有的只有“名”,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如魏征、马周那样,不畏强权,方正不阿,干实事,说真话。这样有名望加身护体,为自己谋取前程。
不管内心如何,外在一定是光鲜亮丽,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
还有一种就如李义府这样,因为看不到光明,那就跟黑暗作伴,完全不管道德规矩,所行之事,不计后果,没有底线,只要对自己有利,无所不为。
李义府栽培的对象多是如此,出身卑微,渴望成功,受过社会的毒打……
安得朋就是这样的人,不过还在试用阶段,李义府便倒台了。
缺乏李义府的支持,安得朋艰难的在长安混迹,受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所以李义府找上门的时候,安得朋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就算死,也得死的轰轰烈烈,遗臭万年。
如此也好过一粒尘埃,泯灭于世。
安得朋恭恭敬敬的跪坐在李义府的身前,说道:“崔詧的状态有些不对,他好像心软了……”
李义府鬼一样的脸,笑了起来,虽在笑,但那变形的五官一起抖动,就像恶鬼一样可怖。
“不奇怪,不奇怪!”
“我们的崔署丞,那可是崔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嫉妒,他备受身份所累,招人看不起。所以即便知道李治不喜五姓,他还是成为五姓中的一员,让世人知道,他李义府并不低贱,也是赵郡李氏的后裔。
结果给人请入族谱,又抬出族谱,直接沦为笑柄。
现在一提起五姓,李义府心中就填满了杀意恨意。
“高尚的崔家人,突然被仁厚的太子那般对待,感受到了知遇之恩,感激涕零,并不为怪。”
“我估计这几日,我们的崔署丞没有依照约定给太子下虫……不然太子不可能会有所好转,还能去给圣上,武皇后去请安……”
对于那些虫子的威力,李义府是一清二楚。
李义府本不懂这些古怪手段,是被贬期间,在南中发生了一起恶性中毒事件。
半个村子的人莫名横死,找不到原因,查不到原委。
后来请了苗人才知道这是“蛊虫”,南中多瘴气毒虫。为了生存,当地人研究这些毒虫,有的以毒虫入药,成就大造化,为医学添砖加瓦。
但有的人以此为手段,为祸一方,恶贯满盈。
李义府突然发现竟有这种骇人听闻的神术,暗中偷摸学了几招。
他的脸就是受毒虫腐蚀,从而变形,没有半点李义府原先的影子。
他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胜在防不胜防。
安得朋问道:“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崔詧这里走不通,是否得换个方法?”
李义府沉声道:“办法是有的,只是在用之前,得将崔詧除去。”
安得朋说道:“我看崔詧并没有泄密之意,他只是一个小卒,就算暴露了,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此事不管是谁指示的,下蛊虫之人终究是他。李弘即便再仁慈,在此事上也不可能罢休。何况有陛下在……此罪足以连累满门,崔詧未必敢……”
他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李义府那恶鬼一样的眼神,正狠狠地看着自己,一切话语都卡在喉间,不敢再说。
李义府恶狠狠的道:“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谁能保证他不会一时冲动,说漏了嘴?死人,才让人放心。我们的大敌固然不在长安,他留下的一条恶犬,不能小觑。尤其是那个狄仁杰,他调查的方向有点危险,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该杀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