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本就外强中干,要不然也不会给李义府一逼,就同意将李义府编入赵郡李氏家谱。
不是对手,只能乖乖受着。
“李给事中无须如此焦虑,我家主人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
一道不和适的声音响起。
李崇德毛孔悚然,望着突然从屋外走进来的壮汉。
入内的汉子身形极其魁梧,脸上堆满了横肉,说话间横肉抖动,让人心寒。
“你……”李崇德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壮汉眼眸中透着几分嘲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万国俊,至于身份如何,伱可自己去查。某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死不足惜,有给事中这样的人物陪葬,是我的福气。”
李崇德气得脸都青了,跺着脚颤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那事情的?那事情,不是被……被人毁灭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国俊扯了一句名言,道:“我此来不是跟你商讨过往旧事,先送你一方富贵,以表诚意。明日上朝,你可上表修治理渭水,疏通漕渠之议。”
李崇德吓得脸色煞白,颤声道:“这是哪门子的富贵,这是要我的命!”
治理渭水,疏通漕渠是上官仪为相时候提出的提议,但并没有得到认可,反之过了不久,上官仪就死了。
上官仪死得突然,据说是跟武皇后闹了矛盾。
但一个宰相好端端的就死了,内里有什么原因谁都不知道。
谁敢提他留下来的建议?
万国俊森然笑道:“给事中这是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明日若不见你的上书,后日一早,你的那些丑事即会传遍长安。”
他说着根本就不理会李崇德,快步离开了大慈恩寺,只留下了一张河渠的规划图。
万国俊显然精于跟踪与反跟踪,在长安街坊绕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以后,才进了长安永平坊里不起眼的小巷院落。
万国俊走进正厅,对着卧房方向低声下气的说道:
“先生,已经跟李崇德说了,看他那熊样,明日八成会硬着头皮上疏的。”
屋里传来了沙哑的声音:“十成,李崇德这该死的蠢货,不可能再逃离掌控。”
他语气中充满了恨意,说道:“国俊,你以后就跟着他。他是极好的盾,可以掌控。”
“好!”万国俊应道。
——
太极宫,朝会。
“臣有本要奏……”
李崇德固然心有恐惧,但是面对自己干的丑事为天下人知晓,他只能硬着头皮依言上奏:“陛下盛名,继贞观之势,续我大唐辉煌。今长安之盛,乃千百年之极,百五十万人聚于一城,可谓前无古人矣。”
“然四方藩篱觐见,天下英杰汇聚也令长安粮食难以自给。今渭水之泥沙,漕渠之污垢,令中原物资转运困难,与朝廷大为不利。臣提议募徭役治理渭水之泥沙,开漕渠之污垢,以提高两京运力,让长安免去缺粮之危。”
李崇德如此提议,让李治、陈青兕眼前各自一亮。
陈青兕大感意外的看着李崇德,想不到这家伙竟有如此眼力劲。
长安经过千年发展,土地承载力已处于过度饱和状态,加上水土流失严重,自然灾害时常发生,已经当不上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土的美誉了。
此时关中地区的经济地位大不如前,粮食远不能满足京师人口的需要。转运江南地区的粮食到长安远比到洛阳困难得多,朝廷常需要去洛阳就食,故而有逐粮法。
但其实这种情况是可以改变的……
历史上唐玄宗后期,这位大唐皇帝实在不愿两边奔跑,下定决心治理渭水及漕渠,便解决了此问题,史称漕关中之粮最多时达四百万石,关中蓄积羡溢,都城经济繁荣,车驾不复幸东都。
后来唐文宗更是修建了一条起自咸阳,抵于潼关的兴成渠,将长安、洛阳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经济互通,更为繁盛。
李治朝不及时治理河运之事,有各种原因。
但现在大唐的战略西转,未来会给吐蕃、大食国在青海湖、西域决战,需要大量的粮食储备。
大唐的粮仓在江南,在中原,在淮南、在荆襄、青徐,恰恰不在西边。
粮食必须要从东方各处汇聚长安,如此治理渭水,开河渠,提高运力是必然之举。
这一点陈青兕知道,李治更是明白。
前几日李治就找陈青兕说到此事。
陈青兕是满口同意,只是他只知道治河跟疏通漕渠有效,但到底怎么治理,怎么疏通,他并不知道,一方面是一知半解,另一方面也没有实体考察。
李治已经咨询工部的意见……
现在工部没有给出答复,李崇德竟抢先一步,将此事做了。
确实有些能耐……
陈青兕有些刮目相看……
李治也带着几分惊喜的看着李崇德。
李治并没有在庙堂上商议此事,而是在朝会结束以后,与诸相、工部外加李崇德一并在私底下探讨细节。
李治重新看着手上的奏疏,发现里面许多的处理问题的方式即对自己胃口。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李治的脾性很是复杂,,只有最早跟着他的人以及极为亲近的人了解。
他当上皇帝以后,身份不同了,已经很少有人能够与之近距离接触,自不存在深入了解的情况。
陈青兕最早给过他这种感觉,只是随着他越来越能干,反而是他这位皇帝去认可迁就。
李崇德能够如此贴心,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皇后,你说这李崇德如何?”
李治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武皇后道:“能让陛下如此问妾,想来是个人才。妾与之并不相识,不过他的建议是极好的。如此人才,可遇不可求。”
武皇后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她吃过一次亏,绝不再犯,她并没有给出任何建议,将一切选择权都给了李治,可她又什么都说了。
李治微微颔首,显然认可了这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