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之坚,除了粮食问题,就是内部崩坏。
再坚固的堡垒,也抵挡不住内部的侵蚀。
泉男生恰是能够挑动内部的关键人物……
打发了通报的守城将官,在只有两兄弟的时候,渊男建低声说道:“谁都能投降,唯独你我不信。莫要忘记了,杀死大侄儿的也有你一份。真要投降,你觉得他会无视杀子之仇?放过我们?”
渊男产身躯微微一震,脸色煞白。
渊男建低声解释道:“他必须死……他死了,平壤城能守最好,不能守,我们也有谈判的资本。唐人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死人,而与我们算账吧!”
渊男产表情从犹豫到坚毅,道:“我们该怎么做?”
渊男建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的传来:“我们这般……”
听着渊男建那如恶魔一样的话语,渊男产重重的点了点头。
平壤城外。
泉男生仰望着平壤外城,等得有些焦虑。
薛仁贵此刻就在泉男生的身后,此番跟着泉男生来劝降,除了保护对方安全以外,还有一个目的没有明说。
趁此机会,近距离看一看平壤城的情况,寻找进攻的破绽漏洞。
而今他们出平壤城的两百步外,因是山城,他们向上方仰望整座城池,大半的城防情况尽在眼里。
平壤城的整个防线都建立在高处,他们的城楼、塔楼、箭塔都不高,但都建造在节点高处,让进攻的一方时时刻刻都以仰攻的不利局势。
“高句丽确实擅于防守!这平壤,真就跟王八一样……”
薛仁贵在心里暗思。
整片平壤防线从远处看就很绝望,这到近处一看,更加绝望。
“来了!”
泉男生突然提醒了一句,然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城楼上出现的两个身影。
尽管彼此相距很远,尽管两者间的距离看不见彼此的样貌,可泉男生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痛苦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想起自己的儿子以及现在的处境,自有满腔恨意,但如果真的说动对方投降,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报仇?
正因为他不知道答案,才格外痛苦。
此刻双方相隔太远,根本无法对话。
泉男生一步一步的上前,走进了一箭之地,他并没有犹豫,再度前进到了八十步之内。
“叛徒,你还有脸来此,对得起死不瞑目的父亲吗?”
渊男建的声音从城楼上向下传播,四方兵士以及泉男生都听得一清二楚。
渊男建污蔑泉男生的罪名就是叛逃大唐,现在泉男生算是落实了这罪。
此刻说出来,也是向平壤上下将官兵士表明,并非他渊男建污蔑长兄,是对方确实已经成为大唐的走狗。
泉男生显然不愿意在这问题上谈论下去,高声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无异,天朝军马已经齐聚于此,丹东已经失陷,平壤现下是孤城一座,得不到任何支援。平壤不易攻取,但也无须攻取,只要围而不攻,你们最多能撑一年半。”
泉男生自小受到渊盖苏文的培养,在军事方面也有一定水平,历史上曾经依仗鸭绿江硬抗大唐著名蕃将契苾何力的进攻,与之打得有来有回。
对于平壤城的了解,他更在渊男建、渊男产之上。
自然知道平壤城存在的不足以及高句丽自身的经济情况……
远处渊男建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低喝道:“动手!”
弓弦振响,一支箭矢凌空而来,直射泉男生面门。
泉男生看着那由自己弟弟射来的夺命箭矢,呆若木鸡。
身侧一股大力将之推倒。
薛仁贵骂了句:“畜生!”
一把摘下背后的家传铁胎弓,弯弓搭箭,对着那射箭的主人,一箭射去。
薛仁贵射出的箭矢自下而上,宛如一道流星一闪而过。
箭矢与空气的摩擦,发出割裂空气的声音。
渊男产一箭射出,表情有些反常,那人终究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背叛与亲自动手,还是有差别的。
就算是心性强如李世民者,他射向李建成的那一箭有多决绝,自己让树枝挂倒在地,让李元吉夺弓险些勒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若不是自己心态失衡,就他的骑术箭术,何至如此?
渊男产一箭射出,自己的脑袋就嗡了一下。
还未有任何动作,只觉得整个人飞了起来,一股大力从喉间传来,仰面重重倒在了地上。
渊男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自己从小就嫉恨的兄长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随着那个人被人一脚踹倒,渊男建还来不及遗憾,余光但见劲风飞过,然后自己的弟弟仰面而倒。
这瞬间起落的变故,渊男建也吓呆了,好似机器人一般,缓缓的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插在他喉咙正中间的那支朱红色的箭羽。
便在他失神的这一瞬间,渊男建的脖颈右侧,同样朱红色的箭羽射穿了他的脖颈。
渊男建侧着身子倒地……
箭羽贯穿了他的颈部,摧毁了他发声的功能,嘴巴张了张,看着已经断气的渊男产,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静……
静寂无声。
整个平壤城外城城墙上死寂一般,所有人都让这可怕的两箭吓傻了。
这距离,这射速,这威力……
这真是弓箭,不是强弩?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突然仿佛晴天里打下一道惊雷霹雳。
平壤外城城楼上的兵士若沸腾的水,骇然大叫,四散奔逃。
城门,缓缓而开。
薛仁贵收回了自己那张有如大狙一般的十石铁胎弓,看着徐徐打开的城门,心道:“不好了,人家要出来报仇!”
薛仁贵将犹自震撼的泉男生扶起来,想要逃跑,却发现并没有兵卒从城门口冲出来,只有一部分的兵士跪伏在城门内。
两箭!
没有在天山射出的三箭,此刻化成了平壤城下的两箭……
有如流星飞过,摧毁了平壤城兵卒的信念……
两箭!
定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