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工井春

延国，天启十年，京城。

冬末初春之际，几声闷雷，清风骤起，墙头青灰色的树干带着伸出刚发芽的枝丫颤抖着，一道霓红色的随影在多层斑驳的光影里踏来。

大地接收了云锦的落泪。

皱蹙……

井春加快了步伐，从腰处拿出斜跨的书袋遮盖着自己的头顶，淡青的天空下略有尘土的味道。

井春又担心别真的淋坏了书袋中的东西，便又将书袋揣在胸口，一路跑到梁府的后门口。

一个丫鬟小跑着撑着伞迎了上来，替井春挡下了另半个身子的斜雨，“可是京兆府的女画工？叫井……”

“井春。”身子如同蝴蝶风筝的翅骨一般单薄，似乎没有温热的气息，井春淡白的嘴唇轻声回道：“在下井春。”

“是的了，”那丫鬟颔首回，“宋大人和我家老爷已经在廊前等着了，井画工请随我过来。”

井春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将怀中的书袋又拿在手上，跟着了丫鬟的步子。

闺房内有些潮湿了，内内外外进出的水渍显得格外混杂，相较于白净的闺房，井春一身窄袖交领麻布裙袍，深蓝色的发带绑着头发，麻辫垂在左肩，这身行头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已经及冠了。”

宋一问摇头，揉了揉眉心，“梁小姐不愿出了房门，李捕头连搜查的机会都没有，又不能将人轰出来，便只能等着丫鬟把一些东西抱出来让人搜查。”

井春只是将画布铺展好，又观望了一番门口窗口，确认无人后，这才开了口，道：“梁小姐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会不会是……”

梁老爷双目沉重而又干涩，白的头发在阴沉的光线里格外显眼，步伐迟缓地走到了井春的面前，“家门不幸，让井姑娘跑一趟，只是小女实在是不愿见任何男客，便只能麻烦井画工了。”

“大人，府中上下都问过了？”

见井春已经行礼，梁灵淑在泪光中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回应，声音略有些沙哑道：“阿娘你先出去吧，切莫再伤心了……”

……

看来已然是哭了许久了。

井春微蹙着眉，“烛光？梁小姐入梦不习惯灭烛吗？”

屏风被一点点地拉开，卧榻上坐躺着一个女子，身上穿着素白的衬衣，被褥盖到了上半身，青丝垂落在了胸前，不施粉黛，脸白竟然全无血色，只是眉眼泛着红，略显的有些娇态。

梁灵淑抿了抿唇，道：“趁着烛光还是看得见。”

这梁小姐能够与井春谈心才是关键。

闺房之内，燃着清淡的安神香，清一色的梨木家具安排有秩，掀开帷帐，床上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井春听着，手中的画笔伴随着梁灵淑口述的节奏，用手中的炭笔描绘着那人的模样。

井春已经脑补出了画面。

“不用，我站着就好。”说着，井春站在了案桌旁，在两人的注目下，井春的书袋打开，笔卷中放着七只干净且粗细不一毛笔，五只炭笔，三只女子画眉用的柳炭条，一块砚台，还有一卷宣纸。

梁灵淑如今是害怕见着男客，宋一问知趣地站在了门外，唤上几个小吏便要在那些旧被中寻找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在下本职，梁老爷放心。”

“若真的梁小姐的幻觉便好了，”宋一问长叹一口气，又压低了声音，“可今早丫鬟推门的时候的确是见着梁小姐一身凌乱地躺在床上，脖子上还有着数道印记，连落红都有了……”

很快，丫鬟便端着一个火盆放在了井春的身边，霓虹的炭火漫延着温暖，井春略有些诧异地望向梁灵淑，“多谢。”

“都问过了，无人见过那歹人的模样，按理说这梁府也不是一个规矩不严的地方，怎能出了这般的差错？”

“梁小姐是有什么苦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