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孙伏伽点头。
李泰皱眉道:“可她们三人都能出来接待香客啊,这也没法确定谁有问题吧?”
“的确,她们都能出来接待香客,但她们的时间是不同的。”
林枫说道:“殿下可以想想,夜晚偷取紫檀云珠,不可控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天气的好坏,比如半月庵夜巡的规矩忽然改变,又比如紫檀云珠忽然更改放置的地方……这一切因素的发生,都可能使得贼人原本计划好的事遇到困难,可贼人与同伙碰面的时间一个月只有一次,根本没法将这些突发的事告知同伙,那就很可能会让他们的行动出现纰漏。”
“因此,想要减少纰漏的发生,他们只能将碰面的时间与执行计划的时间缩短,越短,中间发生变故的可能性就越低。”
“而法慧、法敏和法静三人中,法敏是在值守前十天,也就是案发前十八天接待的香客,法静是在值守前半个月,也就是案发前二十天接待的香客,法慧则是法敏值守的第一天接待的香客,算下来是七天之前,所以……”
林枫看向李泰,道:“十八天,二十天与七天,殿下觉得,谁最有可能是贼人?”
“这还用说!”
林枫都把详细的时间说出来了,李泰要是再不明白林枫的意思,那就不是单纯,而是愚蠢了。
他说道:“一个十八天,一个二十天,这么长时间,长安城的戏台子都能换十家了,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太高了!所以毫无疑问,只能是七天!也就是说……”
李泰双眼瞪大,忍不住道:“贼人是……法慧!”
“可她不是当晚值守之人吗?难道这是她监守自盗?”
李震等人内心一惊,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视线看着灯笼里跳动的烛火,脸庞在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他缓缓道:“其实七天的时间,我都觉得太长了,若是让我去做,三天内是最佳期限,超过三天我都觉得不够稳妥。”
“但贼人的范围已经限定在法慧三人之中,所以矮子里拔高个子,只能是法慧!”
说着,林枫抬眸看向众人,道:“这一点,其实也有一些事能证明。”
“贼人作案最关键的东西,就是那把特殊的锁头和换锁的工具,可贼人隐藏在半月庵内,且没有单独的房间居住,那这些东西,她就没有办法提前将其带进半月庵,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一个足够安全的,私人的,隐藏数年也不被发现的地方。”
“而且,贼人之所以会换锁,最重要的事还是因为静慈师太将紫檀云珠更换了位置,在那之前,紫檀云珠一直都被放置在其他房间,那个房间又一直都无人看守,哪怕那个房间晚上会上锁,可贼人既然能经常去偷偷研究紫檀云珠,就说明她应该早就配到了钥匙,毕竟那时静慈师太还没有那么紧张,钥匙每个人都可能接触到。”
“因此,这就说明一个问题……”
林枫缓缓道:“那把特殊的锁,就是为了应对静慈师太更换紫檀云珠位置所做的,而贼人又不能提前将锁藏进半月庵,所以她只能是在得知了紫檀云珠要换位置,才能联络她的同伙,从她的同伙那里得到新的锁和换锁的工具,也就是说,她接待香客的时间,至少要在静慈师太找工匠修葺佛殿,表露出要更换紫檀云珠的想法之后。”
“而法慧三人里,只有法慧接待香客的时间,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其他两人接待香客时,锦云袈裟都还没丢呢,她们绝不会料到静慈师太在十几天后会更换紫檀云珠的位置。”
李泰完全听懵了,他觉得林枫原本的推断,就很无懈可击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还能从其他方面来验证。
严谨……严谨的让他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不过李震却在沉思许久后,忍不住道:“林寺正为何就能确定,贼人之前偷偷研究紫檀云珠,是靠的偷配钥匙,而不是早早就更换了这把特殊的锁呢?毕竟这把锁任何钥匙都能打开,也不会有人怀疑那个房间的锁有问题吧?”
“好问题。”
林枫对李震的独自思考很欣赏,他说道:“我有两点理由。”
“第一,这座佛殿的锁,贼人没有钥匙,所以他想要换锁,只能用工具将原本的锁给破坏了,才能卸掉原本的锁,换上那把特殊的锁。”
“因此,原本的锁,肯定坏了,而如果真的是李千户所言,特殊的锁早就用在之前的房间了,那么特殊的锁换过来后,之前房间的锁该怎么办?这座佛殿的锁已经坏了,肯定没法换过去用了,就算换过去还能用,佛殿的锁可不是这把锁一样能随便一把钥匙都开启,那把锁只能用自己的钥匙才行。”
“所以,只要有人用钥匙一试,立马就能知道锁被换掉了,可现实却是,那个房间的锁仍旧在正常使用,根本就不存在原本的钥匙打不开的情况。”
李震瞳孔猛的一跳,他只顾着分析林枫话语里可能存在的漏洞,没有深思这些。
“至于第二……”
林枫将锁孔抬起,对向李震,笑道:“算是老生常谈了……这把锁的锁孔几乎没有划痕,说明它根本就没有被用几次,而如果它早就被换到那个房间了,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划痕?”
李震怔怔的看着锁孔,内心剧烈的跳动,他本以为自己思维敏锐,考虑事情足够周全,可谁知,和林枫一比,自己的想法竟全是漏洞。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色,敬意和佩服之色更重,道:“末将明白了,如此说来,这把特殊的锁,确实只能是贼人同伙给她新送来的,也就是说,确实只能是在确定紫檀云珠会更换位置后,为了应对这一点意外而专门准备的。”
林枫笑了笑,他不怕有人挑自己毛病,理越辨越明,若是自己辨不明,那就说明自己的推理存在问题,他需要立即更换思路。
他视线看向李泰,道:“越王殿下可还有其他想法?”
李泰连忙摇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笑话……他连李震提出的问题都没想到,只觉得林枫的话就是真理,哪还能有异议。
林枫又看向孙伏伽,孙伏伽自然更不用说。
“看来大家都赞同我的推理,那就很明显,贼人只能是法慧!”
李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可是法慧白天时,是有人证的啊。”
他刚刚之所以排除了法慧,就是因为法慧说白天时,有人陪她。
“人证?”
林枫缓缓道:“法慧说值守山门的人与她同吃同睡,同吃确实能算人证,可同睡就算不得人证了。”
他看向李泰,道:“越王殿下睡着时,会知道你府上其他人都做了什么吗?”
“我都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是啊,同样的道理,与法慧一起睡觉的人,也一样不会知道在她睡着时,法慧做了什么,所以……”
林枫说道:“所谓人证,根本做不得真,而我会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根本就不是看谁有人证,我只是想看看,谁会强调自己白天一定在睡觉,谁会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毕竟只有贼人,才会明白我这样问的原因,才会想方设法减轻自己的嫌疑。”
“而三人里,很明显只有法慧在这个问题上的话最多,她专门说有人陪她,还又加了一句同吃同睡,说的好像她们粘在了一起一样,为的就是引导我们,让我们相信她白天什么都没做,从而减少我们对她的怀疑,越王殿下会信她,就已经落到了她的圈套之中。”
李泰:“又是圈套……”
他心都累了。
本以为离开了越王府,没人会再算计自己了,自己可以舒舒服服的看戏,可谁知道,来到这里,竟还是被人算计引导……
他很想说,你们这些玩谋略的,都太特么阴险了!
不过,他对林枫,也真的是彻底服气了。
本以为林枫那三个看起来和换锁偷紫檀云珠之事毫无任何关系的问题,是林枫随便问的,谁知每个问题,都是直指贼人的关键。
只要贼人想要摆脱嫌疑,只要贼人做了那些事,贼人就根本逃不出这三个问题编织的牢笼!
而法慧,看似回答的天衣无缝,将她自己完全摘了出去,可实际上,每个问题都踩中了林枫的陷阱,她越是想逃脱,越是耍小心思,就越如同陷入泥潭中一般,越挣扎陷得越深,最终……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真实的内心想法。
逃无可逃!
“差距太大了!”李泰心中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智慧的碾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