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收了太医院的五年聘用合同，打五年的出租车，那还得了，于是斩钉截铁道，“买驴，驴便宜。”
“哎哟，忘了告诉你，咱们被派了新差事。”说着，就将六月二十这日去西郊大营的事儿给赵陆讲了。
六月十九，乃是是观音诞辰。因着佛家在本朝很吃得开，那一套芸芸众生的说法也得人待见，是以这天沐浴斋戒已经成了一个定例，自然而然的，这日休沐也就成了定例。
*
“好好好，好。”胡夫人翻着户籍册子，高兴得跟自己捡了钱似的，连声道好，“贾家还算仁义，叫你没有宅子也立上了单独的户籍。”
不必卑躬屈膝，是假的。
“七十三两！”
要不是胡君荣舍了一回自己的升迁，贾环又‘送’她一出里应外合，脱籍的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毕竟五百两，即便是王夫人，也不见得肯轻易抛洒。
学医这种东西，在没有正统医学院之前，都是祖传的手艺。赵陆就快十一岁了，培养窗口期在这些老东西眼里早就已经错过，所以只能以五年为期，看她的上限在哪里，走定向学习路线。
她仰靠座椅上，面前摊着一本墨香扑鼻的《证治汇补》，太医院是一个机构，身上还背着修医书的差事，不过同样是修书，跟隔壁清贵的翰林院可是没法比。
胡君荣诶嘿一声，想要理论，就叫赵陆和妻子一左一右拉住。马车牛车，难道是她们不想买吗？再说了，看了一晌午了，确实就这几头最合心。
为期三日。
出走半生，归来还剩一头驴呢，怎么算都比搭车合适。
反正新成的医书就堆在哪里，随便你看。
不必顾忌身后的风筝线突然收紧，不必担忧哪日抄家，她们这些名为奴婢的‘财产’随时被充公，更不必处处卑躬屈膝……
但这恰恰是权利的美妙之处，轻轻松松行常人不可行之事。她既不曾父母双亡，又无官身，却依旧立上了独立户籍，便是趁上了贾府的东风。
牙人不晓得小丫头心中吐槽他，只一味地对着胡君荣赔笑：“大人，这可是关中驴里的优良个体，性格温顺不说，您瞧它眼大嘴齐，尻斜肋圆，再看这腿，结实的嘞！卖家若不是今年粮食不继，二两银子都未必舍得卖呢。”
等到休沐了，在院子里的石碾子上捆上笼头，把驴牵上去，碾麦子磨玉米，也许还可以磨芝麻酱。自己家的收拾完了可以帮左邻右舍磨，一次收个三五文的口粮费，一年到头也约等于合作养驴。
王济仁满意地点点头，眼下院判进了宫，便是王太医资历最老，他没说什么不好的，又亲自将人拨给胡君荣带，底下众人自然不会为难她。
果然，熟悉环境了之后日子就好过了。更何况，胡君荣既不教赵陆沿医问药，也不要求她学什么，只说王太医说了，一切全靠她自觉。
只胡君荣还没说完，就听一旁竞价失败的贩子哂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老马，这马乃是军马，正是当初镇国公牛老大人骑过的汗血马的后代！”
“忍忍，忍忍，你跟着我，起码不用进宫去跪贵人们，那更难受呢。”胡君荣笑呵呵的，显然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新药童赵陆。
或许还不止贾府。
一桩买卖落定，两头驴的生意就这么办成了，牙人落了契书，喜滋滋地转身离去。却在三人看不见的地方嘲了一句，京城满地的官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邀晴雯和小红过了十岁生辰，在她俩看傻子的目光里，兴冲冲的去太医院报道。
但赵陆一身轻松，挨个抱了送行的几个官和绮霰，爽快道，“我三姐姐她们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我必是暂住她那处，地址你们晓得的，欢迎你们随时上门。”
本朝没有女户的说法，想要单立户籍，要么跟黛玉似的双亲皆去，要么就是有官身。
赵陆郑重道，“这事儿，也是要谢胡太医的。”
走了一圈，赵陆盯着满街叫唤的牲口，想入了神。太医院里的地位自然是有高有低，每日来上班的众人的坐骑也各不相同，条件好的坐轿，更好的骑马……
还不用老牛受罪，只需要将牛车收拾得干净体面点儿就行，这钱不赚白不赚。
看着呃呃叫唤的驴子穿了鼻环连成一串，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够头顶的树叶。
眼见价格还在持续攀升，赵陆拧着眉头，问胡君荣，“这马都老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抢着要？”
眼看老马就要站起来，一旁握着长木棍子的老汉见机出手，一棍子跳压在众人手中的木棒上，正将马头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猜中老头儿想法的赵陆喜滋滋趁着胡君荣休沐，拉着人往南市而去，准备给自己添个坐骑。
“……”
赵陆的嘴角不期然地翘起来，侧头对陪着胡家夫妇的牙人说，“能不能再便宜点？”
“那些有钱人家，认为老马识途，可以镇宅的。”但知道归知道，却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要知道，胡君荣一个从六品的官儿，月俸才二两银子一斗米。而这老马买回家，什么也没做，就得先上大几十两银子，这还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吃喝拉撒睡，不容易。
*
南市是买卖牲口的地方。
赵陆身上有点儿小钱，不过房子是暂时买不起的。
至于女子上官署，在别的部门也许是大逆不道，但太医院接受度很高。王侯之家，是有不少医女挂职太医院的，每逢皇家庆典出行，也有医女随行，再兼赵陆模样可爱，周围人纷纷贺起王济仁来。
赵陆咔嚓咔嚓的嚼着莴笋，看胡君荣收拾药箱，很快她们就要被一起发配了。
眼下只能这样了。
俗称下猛药，估计也就身强体壮的将士们受得住吧。
怪不得进太医院至今，都不叫他正经轮值宫里的差事。皇宫里都是金贵人，太医院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真是煞费苦心。
赵陆倒是觉得无所谓，做什么不是做，临时工的俸禄也不能白拿不是？
但半吊钱就被人驱使着跑前跑后，做这做那，自由的代价可真大，还是得想办法搞点外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