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张口结舌,嘿了一声。
低头才看见自己衣摆上的黄泥褶皱,那是推水车时不小心溅上的,眼下见着泥点儿,才知道自己这是叫人轻觑了罗衣了。
“挺好的。”小太监笑起来,百年基业呢,金子的差事可办完了,该回宫咯!
来旺家的回了王熙凤的话,正说着那太监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府上营收,叫她家男人几句话给打发走了时,顿了顿:“大姑娘……贵妃娘娘不会真是派人来传话吧?”
王熙凤嗤笑一声,丝毫不介意贾琏在旁,直言道:“宫里的人,生怕自己的本事没处显摆,哪里肯偷偷摸摸的上门的?”
贾琏皱眉。
倒也不能这么说。
待听到问府上营收时,两口子管着府上的杂事,迎来送往的常涉及银钱,自然是敏感几分,贾琏顿一顿,问道:“你怎么回的?”
来旺家的将来旺的回话又详述了一遍,贾琏听了,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四仰八叉的瘫倒在窗前的小榻上,见着平儿忙碌的后背,好一会子才喃喃一句:“去,派个人跟着,看他往哪儿去了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凤姐儿从鼻子里长哼了一口气,拍一拍贾琏的肩头,道:“光是验收个院子就要个千二百两,若真是来传话,岂能不包点东西?”
说到这里,又冷笑一声:“我们王家武将粗鄙,自幼没读过什么圣贤经典,却也不见得这般没有礼仪廉耻。”
可见,连着送了几回银子,王熙凤对宫中天使这样的人是十分痛觉,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更是一口气将往日的怨气都倒了出去。
指桑骂槐好一阵子,才带着平儿往老太太房里去了。
二人走在垂廊下,平儿见她依旧气咻咻的,不由得劝解道:“奶奶如今有了身子,这些杂事便叫二爷去打理,您安心歇着,待到来年给大姐儿生个臂膀才好呢。”
私底下说话时,凤姐儿许多事都不愿意瞒着平儿,如今一摸小腹,当即更是委屈道:“你是知道的,打去年你老爷陪着林丫头回扬州那会儿起,府里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凤姐儿话头一顿,干脆寻了个亭子坐下,掰着手指头细数道:“先是东府里蓉哥儿媳妇没了,后头又是珍大嫂子,如今咱们府上也乱糟糟的,两位太太一个不肯管,一个不能管,我要是再不勤谨点儿,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平儿从善如流地挨在王熙凤身侧,目送着伺候茶水的丫头下去了,才小声说:“奶奶,家事繁难,哪里操心得完?咱们没进府之前,日子不也过着呢嘛。”
凤姐儿听了这话,佯装一甩帕子,恼怒道:“好你个小蹄子,这便是在说我做白工了?”
平儿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也学着王熙凤一甩帕子,轻哼一声,侧过身去走远了几步,又担心凤姐儿没个近身伺候,于是转头瞪她一眼。
王熙凤噗嗤一声,亲亲热热地上前拉着平儿的手,柔声叹息道:“原先在家时你是知道的,姑母最疼我。如今嫁过来了,老太太待我也没得说,那些琐碎事,我不做,难道要去叫长辈们烦心吗?”
“咱们太太倒是有心相帮,我原想着是要省事丢些给她,可惜她一来连帮几个倒忙,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慢慢磨了。”
邢夫人一上来就四处拱火,也不知用的个什么撺掇法子,竟气得姑母去同老太太打擂台,一气儿撵走了宝兄弟房里好些个丫鬟。
眼下还不知道这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