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鼎正二年,七月二十九。
巳时初刻,京城东门的守军将士循例开始换防。
当闷雷声远远传来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天。
然而天上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连一丝乌云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出现骤然雷雨的情况。
这不能怪禁军将士们太马虎,而是人很难对陌生的事物产生足够的警惕心,倘若此刻驻守城墙的是边军将士,他们一定会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大股精锐骑兵快速奔袭的先兆。
当那股洪流映入眼帘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军只觉得心跳遽然加快,当即便有人高呼道:“锐士营!锐士营来了!”
在眼下这个时间点,除了锐士营还有那支骑兵能够突然闯到城下?
“慌什么!”
乔山一声怒喝,随即下令道:“各部做好临敌准备,没有本将命令不得擅动!”
这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命令,虽然城外的骑兵来势汹汹,但是骑兵的优势在于高机动性,攀登攻城却非所长,更何况永嘉城高七丈有余,这些骑兵难不成还能直接飞上来?
因此守军将士在度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
没人注意到角楼顶部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面看起来很普通的旗帜,城外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也没有多少人会想到一个问题,锐士营不是被金吾大营困住了吗?难道说这三千铁骑能够毫发无损地击溃五万京军?
乔山自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只是双手按在墙垛上,死死盯着奔袭而来的边军铁骑,后背冷汗阵阵,而席均谨遵林溪的指示,在旁边贴身保护这位副指挥使。
眨眼之间,城下洪流便已逼近,守军将士们看着行进如一的三千骑兵,不由得悄然生出震撼之意。
在他们的视线中,这支骑兵宛如千军万马气势惊人,又似一片铁幕席卷而来,江南地界何时出现过这等显赫阵势?
“不对……”
有些将士发现了异常,锐士营骑兵一直没有减速,而且在冲锋的过程中开始变阵。
他们的阵型从宽阔变为紧凑,仿佛一把足以开天辟地的巨斧幻化成锋利无匹的长刀。
“将军,请求下令阻止敌军!”
远远有将官高呼。
这个时候锐士营已经进入守军将士的射程之内,强弓手张弓搭箭,因为乔山之前的将令,他们只能耐心地等待,然而乔山仿佛被城外骑兵恐怖的气势震慑,竟然长时间沉默不语。
便在这时,一幕惊悚的景象出现在守军将士视线之中。
东门吊桥徐徐降下!
城内下方忽地传来一阵呼喝声,紧接着归于平静,下一刻无比厚重坚固的城门缓缓打开!
而城外的锐士营骑兵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迅疾加速,转瞬之间便朝着落下的吊桥疾冲而去!
在所有人陷入慌乱和震惊的时候,席均快速说道:“乔将军,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挟持你保住你的名声,要么你拨乱反正,随我家国公干一番大事业!”
其实早在几天前,他便对乔山说过此事,但乔山一直犹豫不决。
此刻已经无法再拖延,乔山看了一眼席均半出鞘的长刀,暗暗一咬牙,厉声咆哮道:“左军将士听令!吏部尚书李适之联合门阀世族弑君篡逆,秦国公调兵入城讨伐叛逆,尔等随本将听从国公号令,清君侧正朝纲!”
席均的长刀最终没有出鞘。
乔山的命令造成守军将士的进一步混乱,很多人下意识地听从,但是也有人知道这种事弄不好就会掉脑袋而且殃及全家,所以什么都不敢做,对于正在冲来的锐士营骑兵来说,这显然是最好的情况。
因为城门处,林溪已经带领数百名七星军核心骨干控制此处。
三千骑兵一拥而入!
在乔山的喝令下,守军将士没有和进入城内的锐士营发生冲突,双方眼下肯定都不会信任彼此,呈现出互相提防泾渭分明的诡异态势,不过两相比较,守军将士明显是更紧张的一方。
林溪这时候已经搓去易容的伪装,恢复原本的相貌,她高声道:“乔将军,请你率麾下将士留守东门,为我军之后援,今日之情定不相负!”
乔山心中七上八下,但是也知道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得到对方的绝对信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换来国公夫人的亲口承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当即拱手行礼道:“末将领命!”
林溪又看向锐士营都尉叶继堂,正色道:“叶都尉,你即刻将人送去皇宫。”
“遵令!”
叶继堂应下,又问道:“林夫人不同去?”
林溪镇定地说道:“我要先去国公府,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叶继堂不再多问,二人就此分开,林溪带着七星军精锐前往秦国公府,而叶继堂率三千铁骑一路向南,直冲皇宫而去。
这个时候禁军主要分布在皇宫和京城九门,城内还没有达到处处设阻的程度,最多就是在一些要道枢纽留下数十名军士巡视,但这些人如何能阻止三千铁骑?
锐士营就像一股狂风掠过,在无数人惊悚的注视中,迅速冲向皇宫。
好似风卷残云,满城震动!
……
稍早一些时候,京城西门。
禁军右军都指挥使李朗立于城楼之下,看着城外那支越来越近的车队。
“将军,对方还未主动亮明身份,要不要鸣箭示警?”
一名都尉看着那支随从很多的车队,神情略显沉肃。
李朗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