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佐静静地看着他,随后拱手道:“先帝命臣辅佐陛下,臣不敢不用心,既然陛下因此生忧,臣岂能置身事外?臣愿领定州刺史一职,还请陛下安心。”李宗本大为动容,起身说道:“许卿之忠,朕深知也。等陆沉完婚并且北上之后,朕会让人在朝堂上奏请此议,许卿也可利用这段时间安排好御史台的政务。”
“臣遵旨。”
许佐躬身一礼,旋即告退。
行走在恢弘巍峨的皇宫里,许佐目不斜视,只望着前方引领的内监。
天子的考量合情合理,尤其是那句防患于未然,让这位耿直的文官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久居御史台中,很清楚缺少制约的权力会膨胀到什么程度,考虑到陆沉的年纪,这一点尤其需要注意。
如果堂堂定州刺史变成定州大都督的应声虫,长此以往陆沉必将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是朝中任何一位有识之士都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更何况是一心忠于大齐的许佐?
但他不由得想起那些过往。
他和陆沉从未有过私下接触,却亲眼见证那个年轻人立下不世之功,哪怕河洛城只是短暂地回到大齐治下一段时日,包括许佐在内的诸多朝臣仍旧为之感到振奋和激动。
他也曾代表先帝试探陆沉,在他看来对方绝无不臣之心。
只不过……
“希望你不会变。”
许佐心中默念,眉头下意识地微微皱着。
迎面走来数人,当先是宫中内监引领,后面是一位年近四旬的官员。
许佐一眼便认出对方的官服,乃是从三品的织经司提点。
他脑海中浮现“苏云青”这个名字,及至近前两人颔首致意,随即交错而过。
苏云青自然认识这位御史大夫,他若有所思地将许佐这个名字记下,然后继续前行,直到玉藻池畔。
李宗本依旧坐在原处,听到苏云青的行礼参拜之声,他淡淡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苏云青直起身,肃立在旁。
李宗本望着池中碧水,缓缓道:“你觉得江北检校羊静玄可还称职?”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没有一点铺垫,苏云青却仿佛早有准备,答道:“回陛下,羊检校虽然年轻,又是秦提举的亲外甥,但他能有今日靠的不是裙带关系。无论是当年在总衙分析情报研究对策,还是去江北亲身涉险助力边军,羊检校的功劳皆是有据可查无可质疑。在臣看来,这样的人才理应待在合适的位置上,如此方能为朝廷尽心效力。”
李宗本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三位提点之中,你是唯一一个帮他说话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将织经司内部情况如实告知朕的人。”
苏云青道:“陛下有问,臣自当实话实说,岂能因个人好恶胡言乱语?”
“个人好恶?倒也未必。”
李宗本轻轻摇头,道:“他们不过是看到秦正暂时赋闲在家,以为朕不再信任他,继而揣摩朕的心思,哪里还会帮羊静玄说话?”
苏云青默然不语。
李宗本转头看着他,平静地问道:“你觉得朕该不该罢免秦正?”
苏云青垂首道:“陛下,刺驾大案确为织经司失职,但是惩戒有很多种手段。秦提举一心为国,矢志不移,历经十余年的考验从未有过动摇。臣过往常年待在淮州,与秦提举接触不多,但对他一直怀有敬佩之心。陛下相询,臣不敢不答,若为朝堂大局计,恳请陛下宽宥秦提举一次。若是换做旁人执掌织经司,必然无法具备秦提举的能力。”
“能力……”
李宗本双眼微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觉得若论能力,你和秦正相比孰高孰低?”
苏云青坦然道:“臣不及秦提举多矣。”
李宗本面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淡然道:“在朕看来,爱卿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否则未必不能施展胸中抱负。”
苏云青神色一怔,旋即躬身道:“臣谢过陛下美誉,往后必定尽心竭力,不负陛下之望!”
李宗本听出他语调中极力压制的热切,不由得赞许地说道:“甚好,你先帮朕做件事。”
苏云青不问详细,恭敬地说道:“臣领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