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亭城外,皇甫遇好奇地问道:“侯爷,为何你断定景军不敢在我军出城列阵的时候发起突袭?”
陆沉淡然道:“术不列在庆聿恭麾下一众大将当中,属于最谨慎的类型,和陀满乌鲁算是两个极端。后者骄狂又自满,所以他在发现定北军赶到的时候,依然逼迫部属攻城,这才给了我们直取中军的机会。术不列则刚好相反,他必须要确认我军骑兵主力远离才会进攻翠亭,而且为了确保不重蹈陀满乌鲁在石泉城外的覆辙,他今日只攻北城一路,同时做好了随时回缩阵型的准备。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哪怕我将翠亭北门打开,他都一定要确认没有危险才会动手。”皇甫遇心悦诚服地说道:“知己知彼,侯爷焉能不胜。”
陆沉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多谈,因为他对景军将领的了解不光是织经司提供的情报,更多是因为翟林王氏通过王初珑送给他的机密消息。
皇甫遇看着对面主动收缩阵型的景军,跃跃欲试地说道:“侯爷,要不要末将先去试试景军大阵的厚度?”
“不急。”
陆沉抬眼看向西面的骑兵,悠悠道:“我想看看景军的底力究竟有多强。”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厉冰雪此刻也望着北门外己方步卒大阵。
京城一别,她对陆沉自然颇为思念,但是战场上容不得太多的儿女情长,她只能将那些情愫压在心底。
更何况如今她的父亲处境危险,她更无法允许自己分心,此刻她当然不是在刻意寻找陆沉的身影,而是在等待那个明确的号令。
不多时,城头上令旗挥动。
厉冰雪旋即收回目光,看向十分稳固的景军大阵,平静地说道:“目标敌军左后方,环射。”
炽热的阳光之下,三千骑兵在厉冰雪的带领下,席卷向景军大阵的左翼肋部。
术不列当即将大量弓弩手调过去。
他的应对不可谓不及时,飞羽骑兵这次仍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步军如何应对骑兵突袭是一个兵书上老生常谈的话题,关键在于一个稳定坚固的阵型,这种情况下骑兵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强冲。
可是对于步卒来说,想要长时间维持稳固的阵型本身就是一个艰巨的考验。
所谓阵型,不是指士卒们简单地站在一起,而是根据分工不同建立严密整齐的队列,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专注。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陆沉前世的军旅生涯中,长时间保持军姿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眼下的景军步卒都穿戴着沉重的盔甲。
在陆沉的指挥下,厉冰雪带着三千骑兵来回奔驰,逼迫眼前这万余景军一直维持阵型。
一开始,齐军骑兵纵横往来,三荡三绝;景军步卒立柱跟脚,不动如山。
随着时间的推移,景军大阵不可避免地出现松动。
术不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遭的亲随武将们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也宁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祥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将士们恐怕很难一直坚持下去。”
此刻距离齐军步卒主动出城已经过去不下两个时辰。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和底蕴的较量,从场面上来看谈不上波澜壮阔,甚至有些沉闷,始终只有飞羽骑兵的试探袭扰和景军步卒的沉着应对。
术不列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不能等到己方阵型涣散再做决定,因此决然道:“也宁、蒲鲜、卓鲁,你们三人轮流断后,不可恋战,务必保证我军后部的完整。传令全军,回撤长寿县!”
众将无不哑然。
他们以为术不列会下令直接进攻翠亭城外的齐军,因为对方不可能再从容退回去。
见周围一片沉寂,术不列冷声道:“没听清本将的话?”
众将凛然道:“遵令!”
当景军大阵开始变化,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卒显露出不一般的素养,几近于严丝合缝地往北边撤退。
翠亭城外,皇甫遇神情复杂地说道:“这个术不列确实沉稳,居然能够无视放手一搏的机会。”
“对待不同的敌人要有不同的方法,术不列和陀满乌鲁性情迥异,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选错了方向。”
陆沉依旧沉稳,缓缓道:“所谓成也谨慎,败也谨慎,指的就是术不列这种人物。传令下去,景军若退,我军便跟上,将距离保持在百丈以上。”
“遵令!”
皇甫遇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浮现一抹暴戾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