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对面的是察事厅侍正王师道,虽然两人在年纪上相差一倍有余,王师道依然正襟危坐,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之意,接下来要先调整军中的势力格局?”
军议从早开到晚,每个人的意见都不尽相同,陈景堂进退维谷之时,一封来自河洛城的圣旨解决了所有的争吵。
综合分析这些信息,摆在陈景堂以及一众燕军大将面前的问题非常棘手。
厉良玉面带微笑,又道:“根据游骑传回来的消息判断,敌军在进入沫阳路后便放缓脚步,没有直扑南边战场,反而回到雍丘城一带加强守御,看样子是不得不接受东南部被我军收复的事实。”
王师道甚至不知道察事厅里藏着多少景朝皇帝的拥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清洗的一份子。
“冰雪,休息一会吧。”
天使面露迟疑之色,陈景堂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便将一个小匣子交给旁边的小太监。
陈景堂心中一凛,他意识到这几仗打得一塌糊涂,景朝那位都元帅庆聿恭显然看不下去,难道他要亲自动手?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河洛城内,一身贵公子打扮的庆聿怀瑾悠然道:“父王暂时不会南下,国中还有很多事要他处理。”
很多人看不明白当年景帝登基之后,为何要扶持北燕这个傀儡朝廷,如今十二年过去,那位雄才大略的异族皇帝终于开始崭露锋芒。
让众将退下之后,陈景堂面容苦涩地望着宣旨的天使,神态卑微地问道:“敢问内官,朝廷为何要暂停战事?”
这个消息本来不怎么重要,因为沫阳路这边打下来的地盘自然是靖州都督府的功劳,淮州军也不可能一直毫无怨言地在这边卖力,返回淮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王师道点头应道:“还请郡主殿下转告王爷,下官一定会竭力而为。”
“我知道,一般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早已结婚生子。”
厉良玉摇头道:“父亲哪有精力操心这些事情。冰雪,你不要怪兄长啰嗦,只是你今年十九岁,终究不是十四五岁的时候——”
然而当这件事与第三个情报结合起来,陈景堂不得不立刻下令全军暂停前进。
王师道很清楚她口中的陛下是指景朝皇帝,或者说这河洛城里的北燕皇帝从未被她当回事,这不只是庆聿怀瑾的想法,很多景朝权贵都是类似的态度。
而这批新人的隶属,王师道又怎会不知情,毕竟察事厅掌握着非常全面的消息渠道。
他用这十二年时间里培养的心腹逐渐完成对北燕朝堂的换血,以最小的代价彻底征服北方这片疆域。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
这一次更危险的是东南部城池都已经落入南齐手里,他率领的军队没有任何遮蔽。
厉冰雪扭头望去,只见厉良玉站在廊下,旁边小几上放着他带来的清水和点心。
厉冰雪眼中浮现一抹凛然之色,显然毫无畏惧。
一旦青田城陷落,东阳路的南大门便握在萧望之手里,此后开门关门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番话太过直接,厉良玉委婉的暗示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无奈地苦笑道:“哪里就撮合了,不过是觉得他确实不错。”
南方,江华城。
如果他们继续往南进攻丢失的地盘,姑且不论能不能突破厉天润精心构筑的防御体系,他们必须要防备淮州军再度从盘龙关出来抄截自己的后路。
厉冰雪神情淡然,悠然道:“他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
……
换而言之,北燕朝廷算是默认了厉天润攻占沫阳路东南部的事实。
第四件事则是张君嗣急忙派人送来的情报,在陈景堂带着大部分军队撤出通山城,然后明确告知青田城和涌泉关守将只能坚守的时候,原本已经南撤至来安防线的萧望之似乎又有再度北上的迹象。
一套大开大合的枪法练习完毕,厉冰雪站在阳光里沉思细节,额头上清晰可见细密的汗珠。
厉冰雪直截了当地问道:“兄长其实是想问我对陆校尉的观感如何,对吗?”
在这种硬实力的差距下,无论她怎样变换招式都不是林溪的对手,更何况她本就不擅长小范围的辗转腾挪,而这恰恰是林溪熟悉的领域。
厉冰雪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狐疑地看着他,问道:“兄长此言何意?”
厉冰雪微微扬眉,平静地说道:“但是旧都未还,父亲心中始终郁郁,我暂时没考虑过嫁人生子的问题。兄长,我终究与你不同,世道便是如此。你成婚之后还能在都督府做事,帮助父亲分担压力,但我一旦嫁人,如果继续掌着飞羽营,只会给父亲惹来无尽的非议。”
厉良玉望着她坚韧的神情,后面的话便只能收回。
等他离去之后,厉冰雪望着庭院中明媚的景色,目光悠远深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