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冷冰冰的质问声,施宣铃心弦一颤,她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今夕何夕,自己同阿越分别后的第一次相见,竟会是在这般“特殊”的情景之下。
不,确切来说,她眼前站着的这人,如今不是越无咎了,而是姑墨国的大将军,拓玄羽。
施宣铃深吸口气,来不及想更多了,只将头埋得更低,恭敬地向身前的少年将军行了一个姑墨的宫廷礼仪后,这才用姑墨语温声回答道:
“回羽将军,奴婢乃是宫中尚乐局的乐师,随使团一同前往赤奴部落参加庆典仪式,船上的司乐桑大人能证明奴婢的身份。”
这位司乐大人便是领施宣铃上船的人,钟离笙早为她安排好一切,同枫舟公主也通过气了,她如今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倒是禁得住盘问。
“宫廷乐师?”
拓玄羽却依旧冷着眉目,语气中仍带着怀疑与审问,施宣铃赶紧接着解释道:“奴婢也并非有意藏在帆布之后,而是晨起练功时发现奴用的乐器不见了,想是昨日不小心遗落在了船头,便循着记忆一路找寻而来,羽将军请看,奴要找的,正是这支竹笛。”
说着施宣铃抬起头,将腰间竹笛取下递给拓玄羽察看,那张冷峻的面孔只瞥了一眼竹笛,丝毫不为所动,仍冷声道:
“你为何要戴着面纱?”
“回羽将军,奴婢生来左脸上便有一块褐红色的胎记,丑陋不堪,一直羞于在人前露脸,司乐大人也体谅奴婢难处,所以允许奴婢如此装束。”
“是吗?”
拓玄羽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盯着施宣铃脸上的面纱,英俊的眉眼却是陡然一厉:“撒谎。”
施宣铃心下一惊,只见那道俊挺的身影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盯住她的眼眸,幽幽道:
“小乐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姑墨口音很是生疏?”
拓玄羽仿佛看出了施宣铃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毫不客气地道:“你不是我姑墨国的人,也不是什么宫廷乐师,官船出发前我看过名册,也一一清点过使团人数,并不记得尚乐局中还有个脸上生有胎记的女乐师,你究竟是何人?”
说话间拓玄羽站直身来,将手中长剑霍然指向施宣铃,厉声喝问道:“说,是谁派你潜入姑墨使团的,你是哪家养的探子细作,混上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羽将军,奴婢不是什么敌国探子,奴婢当真是尚乐局的乐师,是使团中有一位琴师姐姐生病了,司乐大人便调整了乐谱,命奴临时顶替了进来,此事千真万确,司乐桑大人可为奴婢证明身份,羽将军不信可以去问……”
“不要再狡辩了,摘下你的面纱!”
拓玄羽径直打断了施宣铃的话,见她身子一顿,却并无动作后,又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摘下你的面纱,听见了吗?”
施宣铃按捺住有些紊乱的呼吸,抬头望向那张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显得万分陌生的面孔,双唇动了动,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那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肩上。
是的,这把寒气凛冽的长剑施宣铃当然认得,它叫妄心,随越无咎战场杀敌,出生入死,也曾伴他们一路海上流放,历经万千,倘若世上真有剑灵,妄心此刻是不是已经认出她来了呢?比它记忆全无的主人先一步洞悉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