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说了!我已将你彻底看清,你是人是鬼,我心知肚明,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我永远不会再信你了!”
“那我们的孩子呢?”兰豫白忽然急声喊道,他试图说服宁玖娘般,循循善诱着:“我们的孩子还在你腹中呢,你前几日还说他踢了你,定是个顽劣小儿,你摸摸他,他已是条活生生的生命了,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就对他毫无一丝感情吗?”
提到了孩子,宁玖娘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低下头来,轻轻抚上了微微拱起的腹部,眼神中多了几分留念与柔情,可还不等兰豫白暗自欣喜时,那些松动与温柔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的恨意——
“让我生下仇人之子,我做不到!”
施宣铃赶来时,恰好听到宁玖娘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她已为昭音公主施针喂药,将公主交给了伺候她的宫人,这便匆匆赶来,哪知一来便听到这样一句狠绝的话语。
施宣铃顿时怔在了原地,她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越无咎。
而宁玖娘还站着那高处,一边抚摸着腹部,一边喃喃自语着:“好孩子,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吧,今生是娘对不住你了……”
兰豫白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脸色陡然煞白一片,他握紧手心正欲再说些什么时,宁玖娘已经抬起头来,目光明明直勾勾地望向他,却又像望向了极远的地方,望着曾与她定情相爱的另一道虚影。
她扬起唇角,幽幽而笑:“夫君,你看,今夜的雪下得多美啊,我在幽州待了那么多年,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大的雪了,如果幽州也能下雪就好了……”
兰豫白一激灵,重燃希望,脱口而出道:“幽州,对,幽州!玖娘,我带你回幽州去,我们回家!只要你想,我纵是倾尽所有也会让幽州为你下一场雪……”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易察觉地缓缓挪动着步子,嘴中还不断为宁玖娘勾勒着那些美好的图景:“我们一家三口这就回幽州去,我会永远将你跟孩子视若珍宝,我们可以在幽州看雪,可以坐船上听戏,我们一家人永远……”
“不,回不去了。”宁玖娘摇头轻轻一笑,她鬓边的碎发随风飞舞着,她虚无的目光里终于有了兰豫白的身影,“你又在骗我了,幽州永远不会下雪的,幽州那个家,我也再回不去了……”
“兰豫白。”风雪下他们遥遥而立,烟花绽放间,映亮了他们彼此的容颜,她对着他最后嫣然一笑,还似那年幽州初遇时,那个二八韶华,满眼粲然的小姑娘,她说:“我曾经是真的……爱过你。”
说完,扭头再不犹豫,那抹红影猛地向下纵身一跃,自佛塔最高处坠落下去,红莲湮灭如烟。
“不,玖娘!”兰豫白撕心裂肺的一声响彻夜空,他一个猛扑上去,却堪堪只抓了个空。
越无咎亦是浑身一震,血红了双眸:“阿姐!”
就连不远处的施宣铃,也如遭雷击,不可抑制地喊出了那声:“姐姐!”
佛塔上古钟长鸣,这一年的除夕是当真冷到了骨子里,少女的泪水不觉间怆然而下,风雪声掠过耳畔,她忽然想起,在做那道翡翠冰糕时,那个温柔的身影曾手把手地教着她,一边对她道:
“弟妹,这手艺我便传给你了,以后年年岁岁,你便能亲自做给阿越吃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姐姐只盼你跟阿越能白头到老,一世不离,谁也不要……辜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