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豫白脸色微变:“玖娘,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可饮酒,大夫说了你……”
“今夜家人相聚,我心中欢喜,不愿受拘,便让我喝个痛快吧!”
宁玖娘推开兰豫白的手,明明才一杯酒水下肚,她却已好像彻底饮醉了一般,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可是,玖娘,你还怀着……”
“阿母,我忽然想到发生在幽州的一件市井趣事,今夜趁着酒兴,说来与你们听听,如何?”
宁玖娘毫不理会兰豫白的劝阻,径直望向首座上的昭音公主,原本公主也想劝她勿要贪杯,听她这话却是一愣,宁玖娘对面坐着的越无咎与施宣铃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兰豫白眉心却是一跳,无来由地心慌起来:“玖娘,你……”
“那日我上街,撞见了一对赌徒夫妇,他们正被赌坊的人扔进了巷子中,眼看着就要剁手剁脚,注定逃不掉一顿毒打时……”
宁玖娘再一次推开兰豫白的手,只握着酒杯,自顾自地在堂下说道:“那男人却忽然把女人扯到了身前,要她去伺候赌坊的人,说什么钱债肉偿,那几个赌坊的地痞无赖便哄堂大笑,说这男子卖妻求荣,好不要脸,结果这男子说了一句话,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你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宁玖娘笑着又饮下一杯酒,双颊红晕升起,耳边仿佛又传来了当日小巷中,那个臭赌鬼急哄哄的声音:
“她哪是我婆娘啊,这可是我亲妹子呐,你看我们生得多像啊!别瞧她老黄瓜焉了吧唧的,没那么水灵了,可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从不曾破过身的,不信你们一起试试,包准爽得很!”
原来这对烂赌鬼不是什么夫妻,而是一对亲兄妹,那妹子眼见哥哥为求自保卖了她,当即拼命向赌坊的人求饶,赌坊的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去撕扯那妹妹的衣服,一面又接着毒打那哥哥逼他拿钱,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中,还是宁玖娘出手将那对赌鬼兄妹救了下来。
“这桩破事原与我无关,我的马车不过是凑巧经过小巷,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罢了,可是——”
宁玖娘说到这,捏住酒杯的手一紧,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对烂赌鬼兄妹的脸我可记得太深刻了,哪怕隔了那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将他们认了出来!”
当年她随义父去幽州赈灾时,城里忽然发生暴乱,难民们为了抢粮一哄而上,混乱中将棚子都掀翻了,而她也被卷入了人潮之中,险些被难民们踩踏而亡。
就在这危急关头时,兰豫白出现了,他宛若神祗降临般,不仅救下了她,还代表兰家出面,以兰家在幽州多年的威望,一力镇压住了骚动的难民们。
自那以后,她每天施粥接济难民时,兰豫白都会陪在她身边,他们的缘分也就此开始。
“那时我原本好好地在施粥,忽然便有几个难民带头闹事,其中囔的最凶的正是一对满脸戾气的夫妻,他们差点将我推倒,那副嘴脸我永生难忘,而世间之事多么凑巧啊,我竟然又会在多年之后再度遇见他们,还得知他们竟不是一对夫妻,而是一对兄妹,当年他们的带头闹事,竟全然是收了银钱,有人提前安排好的!”
宁玖娘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任是谁都能听明白这个中缘由,昭音公主难掩愕然之色,越无咎却是陡然握紧了一只手,他原本还想趁此次兰豫白回皇城的机会,试探调查他,可如今看来,已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果然,宁玖娘举着酒杯站起身来,脚步晃荡地绕到兰豫白桌前,望着脸色略微发白的他,自嘲地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老天有眼,那对被买通的烂赌鬼原本早就离开了幽州,数月前才偷偷回来了,却难改本性,又去赌坊输了个精光,这才凑巧让我撞见了小巷里的那一幕,得知了当年隐藏的真相,原来当年所有的一切都是被精心安排好的,为的不过是制造难民暴乱,好让有个人能及时出现,在义父和我面前演上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我说得对不对,兰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