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雪人丑不拉几的,鼻子都歪了,哪里像你娘了?还敢在为父面前夸下海口,不许赖账的人是你才对,今晚的锅子可都得叫你刷干净了!”
风雪之中,那个正在执笔作画,身形高大俊武,衣袍飘飘若仙的男子,正是云洲岛的岛主,钟离羡。
他们父子俩今日趁着良辰雪景,均来了兴致,囔囔着要好好比上一场,而那裁定之人自然非宛夫人莫属了。
此刻她正倚靠在长廊之上,身披一袭雪貂斗篷,怀中还抱着一个暖手炉,微抿唇角,淡淡而笑地望着院中斗嘴的父子二人。
天地间一片静谧安好,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许久都没有这般轻松愉悦过了,钟离羡还说起了自己年轻时与宛夫人一同闯荡江湖,为她在大雪中捕捉雪貂的趣事,听得钟离笙是兴致勃勃,羡煞不已。
“你们少年时潇潇洒洒,四处闯荡,可当真好玩极了,等过完除夕我也要出去好好玩一场,拉上宣铃丫头跟老越他们,可惜闻晏如那只死蚊子要守着云洲岛,不然再叫上他跟他那个书呆子‘小媳妇’,我们几人一同仗剑江湖,游历四方,岂不快意!”
钟离笙满怀憧憬的话语飘入了风雪里,也传入了宛夫人耳中。
她面上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只是谁也瞧不见,她一只手藏在雪貂斗篷下,正颤抖着捂住胸口,疼痛难忍。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当夜亭中,左崇师弟对她说的那番话——
“你服下的毒药叫作残雪蛊,雪天尤其难熬,会令你格外畏寒痛苦,你能不能熬到除夕都还是个未知数,这毒世上无药可救,师姐你求仁得仁,为了钟离家一个狗男人,你就笑着踏上黄泉路吧!”
体内那股巨大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宛夫人只能咬牙隐忍着,唯恐叫雪地中的父子俩看出丝毫端倪。
她微微别过了头,听着院中传来的欢声笑语,眼前却渐渐模糊了一片,直到一道身影坐在轮椅之上,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旁。
“瑞雪美景,除夕将至,好不快哉,只是宛夫人,你还准备瞒着他们多久?”
那坐于轮椅上的男子一头白发,双眸悲悯,却又有着一张少年面孔,清逸出尘,不是别人,正是凤楼主人,凤殊行。
“今日大雪,你体内蛊毒发作愈烈,必定疼痛难忍,饱受煎熬,只可惜……那解药我依然没能制出来,只能为你暂缓毒性,稍减痛楚。”
凤殊行转动轮椅靠近宛夫人,一边喂她吃了一粒药丸,一边压低了声叹息道。
院中的钟离羡与钟离笙发现了凤楼主人的到来,只是朝他点头致意,并未对他的登门造访感到讶异。
自从上次云洲岛与赤奴人的那场大战后,宛夫人身子元气大伤,钟离羡便恳求凤楼主人出手,一直在为宛夫人调养着身体。
凤楼本就与宛夫人颇有渊源,凤殊行又受钟离羡所托,自当尽心尽力,每隔数日便会来一趟青林苑为宛夫人诊脉送药,青林苑的人皆习以为常了。
而这段时日的医治以来,宛夫人身子的异常之处也自然瞒不过凤殊行,他终究还是发现了那残雪蛊的存在。
只是宛夫人求他隐瞒实情,切不可告诉钟离羡父子俩,凤殊行无可奈何下答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宛夫人一天天走向死亡。
“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的了,若不是你一直为我送药,延缓了我体内的毒性发作,我恐怕根本撑不到今日的这场大雪,更遑论与他们父子俩共度除夕了,凤楼此恩我今生无以为报……”
“不必这样说,就算钟离岛主没有开口,以夫人同凤楼的关系,凤楼也绝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我们本就同出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