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然一声,那支长箭竟然直接穿过了树身,无数落叶纷飞在了众人头顶,他们个个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犹如见了鬼一般。
那股巨大又可怕的穿透力,竟然令一棵粗壮的参天大树都摇摇欲坠,紧接着随着几声“咔嚓”巨响,下一瞬——
那颗大树竟从中间断开,霍然裂成了两半,轰然倒地,掀起不尽飞扬尘土!
所有人身子一僵,盯着那棵裂成两半的大树无法言语,天地间仿佛都静止了,连风都凝滞了。
“不,不可能……”
施宣琴颤抖着身子,脸色煞白如纸,她骇然地盯着坟前的少女,一颗心遽然往下沉去,可对方却连眼皮都未掀动一下,只冷冷对她道:
“我说过,谁也不许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我向你保证,这支箭绝不会再射偏了!”
极度的震惊与恐惧将施宣琴牢牢笼罩住,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喉咙,令她连尖叫都不能,她脸上有什么东西滴滴落下,她以为是汗珠,下意识伸手去擦,却只触到一手的粘稠,鼻尖也嗅到了几丝血腥味。
“不!”
那声惊骇的尖叫终于发出,施宣琴脸上神情瞬间扭曲无比,她绝望地倒吸口寒气,泪水夺眶而出:“我的脸!我的脸!”
她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些什么,脚步踉跄下,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快给我镜子,我的脸流血了,我被那利箭射伤了,快给我镜子!我脸上是不是有一道好深的伤口,我是不是毁容了……”
高傲的孔雀彻底失控,捂住半边脸颊,发疯般地尖叫着,几道人影围了上来,大夫人急切地将她手脚按住,心疼万分:“琴儿,我的琴儿,快别用手去碰了,快回去止血上药……”
另一道人影搀扶住施宣琴,也在她耳边连声道:“没有毁容,没有很深的伤口,小姐你别怕,只是擦破了一点点皮,你别慌,奴婢这就陪你回去包扎上药……”
事实上,丫鬟还真没说错,若真有一面镜子摆在施宣琴眼前,她便会发现自己脸上不过是一道极细极浅的伤,只不过渗出了些血珠,将她一时吓住罢了。
那支长箭到底是擦着她的脸颊飞出去的,方向与力道皆精准无比,长箭的主人显然并未想要真正伤她,只不过以示警告罢了。
可施宣琴仍在失控地尖叫着,她心中又恨又惧,一张美人脸彻底扭曲,再没了先前那副叫嚣挑衅的模样。
混乱之际,施仲卿也急声对着守卫吩咐道:“快,你们几个快护送二小姐回府!”
他说完,又仓促下令道:“还有夫人,把夫人也一并送回去,不要让她们再踏足陵园半步!”
“不,我不走,那贱人伤了我女儿!”大夫人却是猛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她推开施仲卿的手,恶狠狠地指向坟前的少女,发疯般地朝着周遭的守卫厉喝道:“你们快去,快将那妖女给我擒住!她伤了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轻易饶过她!”
“够了,快回去,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施仲卿赶紧拦住大夫人,他眼皮直跳,只想尽快将一切平息下来,不要让事态愈演愈烈,恶化到无法收场的境地。
可大夫人怎会善罢甘休,她满脸狰狞地撕扯着施仲卿的衣裳,肩头那只笑面虎彻底变成了凶神恶煞,张着血盆大口的母老虎,那尖利的獠牙似乎下一瞬就要扑到坟前,将施宣铃的头颅一口咬断!
“一个个都疯了!”施仲卿死死拦住大夫人,向身边守卫再次发令道:“快,快将夫人护送回府,没我的命令绝不可将人放出!”
山野潇潇,冷风愈急,两人正拉扯之际,土坑里忽然传出少年惊喜的一声:“挖出来了,伯母的棺椁挖出来了!”
钟离笙扔了铁锹,在坟冢中探出脑袋,朝上面持着溅星弓的少女扬声道:“宣铃,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娘,将她的尸骨从这个腌臜之地带走了!”
他说着紫衣一拂,双手贯注内力,毫不犹豫地放到了那乌黑的棺木上,“来,老越,咱们一起把这棺盖推开!”
两个少年郎说干就干,各自提起内力,衣袍鼓动翻飞间,一起齐心将那厚重的棺盖往一个方向推去。
“不,住手,不要开棺!”
施仲卿一激灵,转身陡然一喝,抬手就想要阻止,却连一步也不能靠近,那锋利的箭矢正对着他。
施宣铃眸中毫无波澜,语气甚至平静到了极点:“别过来,我要带走我阿娘,谁也阻止不了。”
“不,宣铃你听爹说,你娘早就入土为安,你们不能开棺,不能去打扰亡者,这是大逆不道之举,会遭天谴的!”
施仲卿心急如焚,还企图劝说施宣铃时,却已被少女带着怒意的一声给打断:“我将我阿娘留在这里才会遭天谴!”
她手中弓弦拉开,挺直着背脊,一动不动地守在坟前,那是寸步不让的决绝之姿,施仲卿满眼愕然,却只听到一记轻微的铃铛声。
似是错觉,又似在梦中。
少女直直目视着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山野之间:“我阿娘根本不该埋葬在此,她不属于施家,我也不属于这,一切都错了,九岁那年从我踏入施府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是一个错误!”
“宣铃!”施仲卿心如刀割,却无力阻挡即将发生的一切。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带走我娘,谁也拦不住我!”
山风掠过施宣铃的衣袂长发,她拉开那溅星弓,陡然拔高语调,长声喝道:
“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