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不过都应了他叔父手札上落下的那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轮椅上发出了一声叹息,凤殊行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时,面前那群白衣染血的姑娘们却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凤公子,求求你了,青林苑上下跪求凤公子出手相救,留住夫人一命!”
“我……我似乎没说不救啊?”
凤殊行摸摸自己万年不变的一张冷脸,哑然失笑,却不等那些喜出望外的白衣侍女们磕头言谢时,已经一抬手,定定道:“快,将宛夫人送去凤楼!”
“全叔,也劳烦你推我走一趟!”
轮椅应声转动起来,凤殊行又扭过头,对着剩下的凤楼中人道:“这城门处就交给你们了,务必以命相守,一个赤奴士兵都不可放进来,听见了吗?”
“是,少主!”
哪怕是个不可解的死局,他们也得守到最后一刻,同那高高在上的天道搏一搏,闯出一线天光来。
白衣侍女们带着宛夫人,这就要跟随凤殊行往凤楼而去,却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几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整座云洲岛似乎都晃了几晃。
“是,是炮声?!”
全叔第一个回过头,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欣喜若狂:“一定是那两门旋风火炮又修好了!太好了,太妙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看来此战我们又有胜算了!”
“的确有胜算了,不过……”凤殊行却是低头看向怀中陡然变化的星算盘,目光一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不是因为那两门旋风火炮,而是新的变数,一个可令死局转生的新变数出现了……”
“新变数?”全叔脸上写满了疑问,“可令死局转生的新变数?那是什么?”
他话音才落,一股山野间的凛冽寒风已迎面袭来,凤殊行霍然抬头,看向远处飞来的一只白色蝙蝠,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来了,它们来了……”
“什么来了?”
全叔仍旧不明所以,还欲再问时,旁边青林苑的几个白衣侍女已经惊呼道:“快看天上!”
随着领头的那只白色蝙蝠飞近,它身后竟追随着成片成片的蝙蝠群,它们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过云城上空,密密麻麻地飞掠间,大有一派遮天蔽日之势。
连城中闭门不出的百姓们都受到惊吓,纷纷聚在廊下,抬首看向黑压压的一片天空,露出了震惊又骇然的神情,甚至有年幼的孩子指着头顶稀奇地道:
“好多白色怪鸟啊,它们从哪里飞来的?我都数不过来了,肯定有一百只,不,是一千只……”
不怪稚嫩孩童如此形容,这些硕大成片的怪鸟,形似蝙蝠,却又比寻常蝙蝠大上数倍不止,通体雪白,尖嘴利爪,张开的双翅刮着猎猎大风,可怖至极!
而它们也不是从其他地方飞来的,正是从那座遍布毒物瘴气,被设为云洲岛禁地的鬼泣林中而来!
不同于云城百姓们的震惊骇然,城门处,轮椅上的凤殊行却是望着头顶,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冥冥之中,皆有因果……”
海风卷过云洲岛,崇明塔顶,施宣铃背着溅星弓,血染衣裙,长发飞扬,紧紧闭着双目,嘴中一边无声默念着咒术,一边以双手结印,她额头上也闪烁起了异样的光芒,似乎有什么就要冲破禁锢,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了!
“快看,那是什么!”
激烈厮杀的战场之上,有赤奴士兵发出了惊骇的叫声,所有人抬头望去,个个却犹如见了鬼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无数白色巨鸟遮天蔽日地涌向战场,山野间还传来阵阵虎啸狼吟,礁石下面更是爬出了不计其数的巨大毒蜈蚣,那尖尖的毒刺令人防不胜防,树上竟然还掉下了不少毒蛇,对着人脖子上就是狠狠一口咬去!
一时之间,风云变幻,地动山摇,似乎整座云洲岛上的飞禽走兽,全都受到了某种召唤般,在云洲岛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一并涌现了出来,顷刻之间就将赤奴大军们团团围住,凶猛地朝他们发起了进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在了战场上空,就连征战无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息月寒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眸,他站在战车上不敢置信,此生他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阵仗!
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云洲岛上难道还住着一个能呼风唤雨,驱使百兽的“山神”不成!
比起赤奴将士们的惊骇慌乱,炮台之下,钟离笙却是折扇一收,随手抹掉半边脸上的鲜血,对着远处飞奔而来的一道白色身影惊喜喊道:
“鹿兄!”
尘烟滚滚,那道奔向战场的白色身影竟是一头巨大无比,通体雪白的鹿,它头顶长着三只鹿角,最中间的鹿角竟然是赤色的,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它横冲直撞间,那股威猛的神力震得所有赤奴士兵魂飞魄散,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越无咎,快看,是咱们在鬼泣林里遇到的那位老朋友啊!”
钟离笙双眸放光,望着所向披靡的白鹿,愈发兴奋起来,一把勾住了旁边越无咎的脖颈,两个少年扭头对视,在长空下异口同声道:“万灵召唤术!”
旁人不知这番风云变幻从何而来,他们却再了然不过,拯救云洲岛的并非什么山神妖鬼,而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崇明塔顶,大风猎猎,施宣铃长发缭绕,从头到脚都被一团血雾包围住,异光闪烁间,她一边念咒结印,周身伤口一边渗出源源不断的血珠。
她站在天地之间,近乎是以一个献祭者的姿态,不计代价地施展那万灵召唤之术,拯救她脚下的这座云洲岛,拯救万千无辜的东穆子民!
而炮台下方,两个对视的少年也忽然想到了什么般,齐齐开口道——
“糟了,那丫头会撑不住的”
“不好,宣铃会失血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