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的一瞬间,王建军就把其他的事情抛之脑后,眼里就只剩下这幅画面了。
他看到了他爷爷,看到了年幼的他自己,其他的人,包括温言都被忽略掉了。
他在越来越粘稠,阻力越来越大的空气里,挣扎着前行,发疯似的向前扑。
他的嘶吼,掀起的道道波纹,缓缓的向前传播了一点,便湮灭在空气里。
明明近在咫尺了,却如何都冲不过去。
他的血液都像是在燃烧,有什么力量,开始从他的血液里抽离了出来。
他疯狂向前抓,像是溺水的人,马上就看到的水面,双手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伤口,皮肤像是被挫伤。
当伤口的鲜血渗出之后,便像是在水中晕开,化作血雾。
血雾不断的扩散,将王建军笼罩在内,可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他近乎本能的知道,这不是幻觉,知道这是真的,知道这是在重演当年的悲剧,那就是他的爷爷,那个小屁孩就是当年的他。
至于为什么会看到,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赶紧冲进去,捂住那个小屁孩的嘴。
大量的血雾逸散,在他周身飘荡,这里的粘稠空气,巨大的阻力,似乎都被血雾削减了点。
王建军顾不得皮开肉绽,挥洒着鲜血,只求能快点,再快点。
最为纯粹意愿,伴随着近乎燃烧起来的坚定意志,催生着那些血雾,在他周身慢慢化作一个個图腾,一个个符号。
每生成出来一个图腾或者符号,那个图案都会化作一道血光,重新轰入王建军的体内。
从这一刻开始,若是温言再看到提示,就会发现,那个“转职中”三个字,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疯狂的往里冲,阻力越来越大,他身体周围盘旋血雾图腾也开始越来越多,就在这个时候,王建军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望向那个小屁孩的视线被遮挡了。
温言正好出现在那里,挡住了他的视线。
……
王老爷子的傩舞还在继续,那种莫名的威压,还在继续,一丁点动摇都没有。
哪怕他的孙子在别人手里,那个疯子手里还有一支土猎枪。
若温言没来,没有上来就跟王老爷子开诚布公的谈了谈,王老爷子可能真看不透,真的会犹豫。
可现在,王老爷子知道,他已经死了。
而现世里,他的孙子不但觉醒了,还来了王家坳,那王老爷子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送温言出去。
王老爷子继续做他的事情,但那几个年轻人可忍不住了。
哪怕没有被小鬼迷,他们年轻气盛,加上一直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那个包扎了脑袋的年轻人,当即就举起了手里的土猎枪。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就一花,手里土猎枪消失不见了。
一条灰布,卷着土猎枪,将其缠绕起来,随着温言一扯灰布,那土猎枪便被拧成了麻花。
温言迈步行来,其中一个脸色青白,明显是鬼气入体极深的年轻人,立刻用手臂箍住了小屁孩,他掐着小屁孩,一脸狰狞。
“看看那是谁,说,那个是谁?”
下一刻,就见灰布飞出,迅速将其脑袋死死的缠绕在一起,灰布不断变长,将几个年轻人都缠在一起,用灰布最轻车熟路的包裹人体。
温言走上前,看着泪眼波娑,被掐了脖子,此刻却依然先伸出手,捂住自己嘴的小孩,他伸出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没事的,不要害怕,枪也是玩具而已。”
温言拿起已经被拧成麻花的土猎枪,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紧绷,将其弯曲了起来,然后随手丢到了一边。
看着地上拼命撕扯脸上灰布的年轻人,温言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个人。
“没事的,放轻松,头晕很正常。”
听着温言的话,地上挣扎的年轻人,挣扎的幅度渐渐平缓了下来,躺在那一动不动了。
温言牵着小孩,在一旁等着,灰布盘旋着飞回来,似是在邀功。
温言瞥了一眼地上那几个人,已经昏死过去了,就算不管,他们被鬼气阴气入体这么深,也没几天好活了。
他还在静静的等着,等着王老爷子给他打开回去的路。
……
王建军拼命挣扎,不断的往前冲,还没冲过去呢,就看到温言轻描淡写的解决了那几个年轻人,然后还在跟小孩说着什么。
小孩眼中含泪,伸出手捂住了嘴,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王建军没忍住,眼泪都掉了下来,他认出来了,温言去他的店里吃过东西。
他不知道温言为什么会在那里,这也不重要了。
他只希望阻止那个小孩,喊出来不该喊的东西。
周围剧烈沸腾的血雾,也开始渐渐平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两侧石壁里投落的光,变得愈发明亮了起来,后方仿佛有一声惊雷炸响。
声音在这个山缝里不断回响,王建军回头望去,就看到那位带路的老乡,手里握着一杆削短了枪管的猎枪,一脚将他媳妇踹倒在地,用猎枪指着他媳妇。
“不准停,继续挖,快点,你敢停下,下一枪就打在她的身上。”
那额头上带着一道长长疤痕的老乡,此前的和善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狰狞。
这幅形象和表情,一下子就让王建军回想起来。
那年有几个年轻人,闯入他家,其中有一个在门口摔了一跤,额头上的皮都像是被揭开了,配合那副狰狞的表情,特别吓人。
他开始想起来了,他不是自己淘气,擅自离开的家,去找他的爷爷。
而是有人带他离开的。
“原来是你!”
王建军眼中满是震惊,当年的人竟然还活着,而且时间已经久到,根本没人记得他做过什么事了。
村民有印象的,也仅仅只是现在的孤寡老人王十五,一辈子都守在村子里,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政府给补助盖的,而且每个月还有钱拿,住院看病都不花钱。
王建军认出了那把猎枪,他想起来了,他曾经见过。
没想到,王十五锯短了枪管,还留着这把猎枪。
“别废话,我等了五十年,都快等不下去了,终于等到了机会。
快点继续往前走,继续挖,你敢停下来,敢慢一点,就先要了恁媳妇的命。”
王十五扣动击锤,随时都可能开枪。
“你……”
“你再废话一个字试试!”王十五一脸狰狞,直接将枪口对准了王建军媳妇的后心。
王建军不敢再说什么,立刻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他陷入到那种粘稠的阻碍里,继续一步一步艰难向前走。
后方的王十五,还在不断的催促着,让王建军加速。
王建军不敢停下,王十五先空放了一枪,告诉他手里的老猎枪是真家伙,现在又保持着随时激发的状态,他不敢去刺激王十五,谁知道会不会走火。
随着他咬着牙潜行,距离进入前方的巨大山洞里,已经没有几步路了。
而另一边,王老爷子的傩舞也到了最后阶段。
在温言眼里,就是数不清楚的锁链飞出,插入到山洞的石壁上,锁链正在不断的收缩,牵动着石壁向着中心汇聚,巨大的山洞越来越小。
当山洞缩小到只有三四十米宽的时候,其中一面石壁上,土石开始簌簌落下,一只血淋淋的手,从石壁里面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