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都不算什么,因为还有更严重的。
有个少年十分不耐烦地嘟囔说:“真是疯了,都挤在这里就能表示虔诚了?那大殿就在那里,能容得几个人同时进去上香?这里挤的人都要挤扁了,回家去等着不好……”
话没说完,他父亲跳起来便要打他,却终究是出手慢了,只见拥挤的人群中不知从何处劈来一道刀光,倏地一下便是血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一条断臂在人群中高高飞起。
“啊——”少年的惨叫直到手臂落地才后知后觉地呼喊出来。
血光蔓延,人群立时向旁边让开。只留下痛呼惨叫的少年,与他又惊又急,却敢怒不敢言的父亲。
最后,那父亲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地一下就双膝跪地,拉着少年在地上一跪一磕头,膝行向城隍庙,并一边跪一边哭悔:“大慈大悲大善大义城隍老爷,都是我这小儿无知,我们知错了,请求城隍老爷宽宥则个……”
那模样,真是不知该说他可怜,还是该说他可恨。
但实际上,应该还是可怜多一些。
毕竟凡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时候不应过于苛责。
而断臂的少年也终于知道害怕了,他左右捂着右手的断臂处,原本倔强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痛楚与惊慌,他父亲拉着他跪他便跪,他父亲拉着他哭他也哭。
至于那个斩断他一臂的,乃是一名在汇江城颇有声望的武者。
只见其虽然也在人群中排队,旁人见他却不是赶忙让路就是恭敬问好,无人指责他暴起伤人,反而还恭维夸耀他出手果决,侍神虔诚,果然不愧是汇江城中有名的奉神武者。
……
庙前广场上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一身风霜垂着头颅,有人昂首挺胸众皆退避……
人间百态,却又是扭曲的百态。
而站立在不远处的宋辞晚,她视野中看到的东西却与旁人又不相同。
在她灵目与神明的双重加持下,可以清晰看到此时此刻的城隍庙上空,竟是有无数混杂的各类气团犹如乱云汇聚。
而混杂扭曲的乱云中,又夹杂着一丝丝红金色的纯粹气流,那是——信仰!
是的,那是信仰,是愿力。
这个东西宋辞晚再熟悉不过。
凭借天地秤她吸取过不知多少,而如今的城隍庙上空,只见愿力滚滚,又夹带着无数理不清、扯不开的晦暗气团……它们在翻滚着,沸腾着,又一齐向着城隍庙的正殿涌入!
城隍庙中有朝廷册封的阴神数位,又有神道阵法笼罩,原本应该显得堂皇肃穆。
当然,如今常人以肉眼看去,仍旧是会觉得城隍庙是威严堂皇的。只有宋辞晚以灵目观之,才会觉得那前方庙宇阴气森森,似有无穷晦涩之意。
她当下不做停留,带着老苟又一步穿行。
老苟惊道:“哎哟,宋仙子,您这是要做什……”
话音未落,宋辞晚却已经带着他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重重阵法阻隔,进到了城隍庙的内殿。
入殿的这一刻,老苟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怔怔看向前方,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这雪洞一般的城隍庙内殿中,汇江城隍显露出了三头六臂的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