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贞不洁,这样的屎盆子被扣在了高大姑娘头上!
高夫子年纪还小,对于名节这东西尚且理解得不够深刻,他似懂非懂,只觉得非常疑惑:大姐姐明明冰清玉洁,她是正正经经地嫁人,这妇人为何一张口就说她不贞不洁?
可围观者们却在瞬间轰动起来。
自古以来,与贞洁有关的话题往往最能挑动人心,生活贫瘠的村民们乍然听闻如此劲爆之事,一个个便仿佛是闻到了腥味的鬣狗般,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露出了牙齿……
他们闹哄哄地往高大姑娘的尸身旁边挤,有人扯着嗓子问:“不贞洁?怎么个不贞洁?他婶儿啊,你快说说,你这儿媳妇做什么了?她怎么就不贞洁了?”
也有人眼冒绿光,又是兴奋又是鄙夷:“这小娘皮,整日端着张脸,我还真当她是什么天上的神仙人物呢,原来还抵不上咱们村里的姑娘……”
斜刺里有手伸过来要拉扯高大姑娘身上的盖布,这行为似乎暗含了侮辱之意,高夫子下意识便伸手挡住了。
但他人小力微,从前在家中时习武也不够勤勉,一时间挡得了一只手却挡不住第二只手,更挡不住第三只手,甚至是更多的手。
那一只只手伸过来,高夫子便仿佛是陷入了泥淖中一般,尽管奋力挣扎,却偏又是那般无能为力。
天上红云剧烈动荡,宋辞晚看到那些变幻的云彩深深涂染,像是生成了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高家大哥变了脸色,他返身从家里取出了这些日子自制的一杆长枪,当时便将身一纵,挺枪刺向了其中一只伸向高大姑娘的手。
嗤!
鲜血四溅,那人顿时捂着手掌惨叫起来。
“你们该死,你们是真该死啊!”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白布在风中忽忽摇动,它明明是那么小,却偏又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幕布,将愤怒的高家众人牢牢盖住了。
“还有银子,居然有银子!”
但是,当初逃离出京时,为了确保兄妹十人能够骗过封禁大阵的预警,高老爷子亲自出手,封印了他们的气海。
“不过虽是旁系,但大哥当真是极好的人,曾祖父选他带我们出逃,一点也没选错。”
“其中最出众的就数大哥和大姐姐,大哥在家中真正排行第十九,大姐姐排行二十六。”
“高家的都是妖孽,不能放过他们,否则过了今日,他们回头再来报复,我们谁能承受得起?”
岂料早有人在旁边悄悄地盯着她们,如今这人更是翻进了高家的院子,直接将两姐妹捉了出来。
“小郎啊——”
红云演绎,故事到这一步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跳跃。
他不知从哪里拿到个小布兜,然后满地乱翻。有时候找到一把灰,有时候又找到一根残破焦黑的骨头,他将这些尽数收集到自己的小布兜里,又将小布兜嵌进自己的枯骨中。
沙氏打断了高大哥的话,尖声道:“洞房烛夜,这小娘皮竟没有落红!你还敢说她贞洁?不要脸!一群不要脸的腌臜货!”
宋辞晚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中红云奔突,如同群兽乱窜。
“这是什么?这丫头身上居然有金锁?是黄金?真金!”
更多的村民围到了这人身边,他们有的伸手来扯姐姐,有的伸手来捉妹妹,还有人眼眶通红道:“快!快进院子里去!看那院子里头是不是有钱财?”
“娘咧,真金啊……”
“这其中,只有我与大姐姐是曾祖父的嫡孙儿,大哥他们都是旁系子弟。”
他没有了五官,没有了血肉,唯余一身枯骨,在夕阳下闪动着苍白的光芒。
他悲声高呼:“悲莫悲兮生别离……”
天空中,那一具小小的枯骨就这样走啊走啊,渐渐地他走远了,走入了漫天红云的深处,最后终于消失无踪。
这个封印,至少需要十年才能解开!
“昔为七尺躯。今成灰与尘。金玉素所佩。鸿毛今不振。”
可人群中却始终有几个声音在不甘煽动:“不能走,必须杀死他们!”
高夫子红着眼睛呼喊:“大哥,走!你们走,来日再为我与大姐姐报仇!”
地上,高夫子坐在宋辞晚身边,他轻声说:“其实我们这一辈并不是只有兄弟姐妹十个,大哥也不是真正的大哥,大姐也不是真正的大姐……”
“二哥排行二十九,三哥排行三十一……”
这些人往高家院子里冲,有些的确是为了钱财,可还有些却纯粹是为了躲避高二郎的恐怖手段。
无穷的悲声将疯狂的村民们震得一个个心痛欲裂,有村民当时便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在高二郎的呼喝中,更有一个个文字凭空浮现,化作无穷的金光与利箭,射向了四面八方。
高家兄妹又岂容大姑娘遗体被人侮辱?如此,他们便难免处处受到掣肘,纵有满身本事,竟然难以施展。
轰——
呼声一定,他当时便猛地往前一窜。
尤其是这些疯狂的村民还在源源不断增加,沙氏不停高呼着煽动村民,而有些用心险恶的人似乎找到了高家兄妹的弱点——
混乱的当下,死的人很多,也有人吓破了胆,转身要逃。
高家大哥将枪横扫,又看向沙氏,怒喝道:“卑鄙!无耻!我家妹妹自来谨慎守礼,再是贞静不过,绝无可能做出不贞不洁之事!如今才嫁入你们刘家不到三日,竟落了个身死魂消回来!你这老虔婆还要凭空往她头上破脏水,今日你刘家必须给出交代,否则——”
她张着口,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好命苦啊!都是为娘的错,偏给你说了这么户人家!这些外来户,哪里能有个好?都是马屎蛋儿表面光,都不是东西!”
数百村民涌来,高家兄妹又如何抵挡?
故事里,有人咿咿呀呀,怪诞歌唱。
“我们这一代,堂兄弟堂姐妹太多了,但曾祖父最终只选了我们十个出来。”
高夫子倒在地上抽搐,他起不来,他要死了。
她们也深知自己的能力,因此在混战起来的时候,两姐妹虽然着急,却在当时就谨慎地躲回了屋中。
只见那沙氏忽然将手探入袖中,抽出了一块染着些微黄斑的白布出来。
宋辞晚忽然就明白了,高夫子化诡至今,还有一个心结始终未曾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