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有才可做商,不羡七品空堂皇。
海枫由七贝勒和十阿哥护送着,北上前往库伦城。她特意没走张家口那边,而是取道山西,一路上见了不少只在账簿上看见过名字的山西商人。
要不是怕耽搁太久,草原迎来秋季,牧草枯萎,马匹找不到水草,她甚至还想再停留一段时间。
董嬷嬷的儿子,去年刚上任的山西巡抚噶礼,一直把送嫁四公主的队伍亲自护送到苍头河一带,才掉头回太原。
“公主殿下,时辰还早,臣索性护送殿下往北再走二三十里,进了右卫,安置停当,再返程不迟啊!”
“叫你回便回,本宫要在此间休整,自有本宫的意思。噶礼,你算是汗阿玛的奶兄弟,说起来,算我们姐弟的长辈.”
“不敢不敢,臣惭愧!”
噶礼听出轿子里四公主的语气不对,跪的倒是麻利痛快。
“臣的额涅,在公主面前尚要自称‘奴才’;臣怎么敢自居为公主的长辈!”
海枫在轿子窗帘的缝隙中,看见噶礼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连发感叹。
难怪,他能平步青云,才四十不到的年纪,已是巡抚了。
在山西大小官员面前,如何嚣张跋扈,勒索财物;在她面前,又能把姿态低到泥里面去。
估计在康熙面前,他可以五体投地。
陈廷敬不敢动他,还要专门求到自己面前,果然有理。
“那好。噶礼,本宫特意把董嬷嬷捎带到山西来,与你同住,你该知道本宫的意思。山西是商贾云集,你随便搞个什么建庙、修桥的名目,一个商人头上摊派四五百两,他们不大在乎,更不敢违拗。但所谓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你这么干,下面的知府、知县,都会跟着学。”
“是,公主殿下教训得极是。但臣为皇上祈福”
在旁边琢磨哪里好打猎的十阿哥,听见噶礼用汗阿玛狡辩,一鞭子抽得他脚下,草泥沙砾乱飞。
“哼,你还敢提汗阿玛?在太原我就想骂你了,看在董嬷嬷的脸面上忍着。汗阿玛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南巡的时候有道士献丹药,汗阿玛直接拿下问罪了。你弄来的银子,怕不是跟道观三七分成了吧!”
噶礼被这一马鞭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海枫拿出一份她自己亲笔写的借条,叫阿香交给噶礼。
“本宫算了算,还好你在山西任职,才一年出头,所受贿赂不多。收你三十万两。按手印吧。”
噶礼看那借条上,再规整不过的印子钱票据样式,写明他从四公主处借了三十万两银子,一分利息,按月归还。
“公主殿下若是缺少银钱使用,臣尽力奉献便是了,这利息,还有这数额,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十阿哥手里的马鞭子又扬了起来,噶礼这下二话没说,蘸朱泥按下手印。
“谁告诉你,本宫缺银子使用?你该不会以为,本宫带了八十口箱子出京,里边都是胭脂水粉吧?这条子留在本宫手里,你再敢向晋商胡乱要供奉,本宫就派人,上门要账。回去吧。”
“是,臣谨记殿下教诲。”
海枫在轿子里一连坐了两三个时辰,四肢僵硬,噶礼率队走远后,她扶着舒泰的手,出来活动活动。
山无头,水倒流。
连绵的山峦没有突兀的棱角,苍头河一路向北奔腾而去,共同构成了右卫周围奇特的地理风貌。
澄澈的蓝天,和镜面般平滑的河面完美融合,每一朵自由的云,都被忠实地复刻。草原上的夏天,清爽,生机勃勃。低飞捕鱼的鸟群,悠然食草的牛羊,今天还要加上,几位箭无虚发的猎手,飞快地在绿色中穿梭。
海枫凝望着右卫模糊的轮廓,任野心,在天地间驰骋。